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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天真不知世事, 贸然相信萧氏和林英杰, 在父亲和朝阳公主为难母亲时却没有站在母亲这一边, 没有看清楚这些人的丑恶嘴脸,累得母亲心酸难过。
相比于痛恨自己仕途、名声的毁灭,林轩竹更恨的是母亲的突然去世, 是她被玷污的灵堂和死后的名声, 他没有办法原谅的是母亲被这些人所害。
所以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以魂飞魄散, 再也无法转世的代价换取一切能够重来。即使他知道重新来过的人生将不再是由他来主宰, 他只能默默的旁观一切发生。
可即使是如此他也觉得值得, 他愿意这么做。所以孤注一掷也好, 疯狂也好, 林轩竹没有其他的选择和出路,这是他最后一搏。
身体被旁人占据, 生活被旁人所“窃取”的感觉并不好受,当时间倒转后,林轩竹依附在自己的身体上, 看着他的身体不经他的意愿做着陌生的一举一动。
当林英杰被杀死,当他即将可能遭遇的悲剧一点点被逆转,林轩竹心中一片感激和狂喜,他所爱重的、在乎的亲人没有受到伤害, 一切悲剧都不会再发生。
这真的太好了, 即使这一切将以他的魂魄为代价, 将以他的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为代价,林轩竹也觉得值得。
但是难免的,看着这个被称作任务者的存在轻而易举的取代了自己,得到母亲的关怀,外祖父的重视,一步步平步青云、大放异彩,若说林轩竹心中没有一丝半毫的羡慕和异样,那是不可能的。
他多么希望这么厉害的人是自己,但可惜一切不过幻想。他如果真的这样厉害,就不会走到绝路,到最后要出卖灵魂来翻盘了。
即使心中有着苦涩、向往和心酸,但这些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还是被感激和喜悦所替代,无论如何,他感激任务者改变他悲剧的人生,感激他救了母亲。
附着在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的人生渐渐被他人所替代的感觉并不好,所以林轩竹选择了沉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他都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直到有一日,他突然觉得轻飘飘的身体又变重了。
一道含着淡然笑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的人生就还给你了,接下来好好过,可不要浪费了这一番际遇。”
似睡似醒之间,林轩竹茫然不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突然觉得不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突然察觉到身体一阵沉重,不再像之前轻飘飘的了。
他回来了。林轩竹如此清晰而明了的知道这件事情,任务者离开了,将已经被扭转人生还给了他。
在及冠这一日的清晨,重获新生的林轩竹痛哭出声,他体会过这世间的恶,感受过加诸于身的伤害和悲哀,感受过世界的黑暗,憎恨过卑鄙冷血的仇人,也曾经觉得这个世界冷漠、黑暗。
但最后他却收获了一份善意,来自与他完全无干的陌生人。这份善意让不复天真纯良,被太过悲痛的经历所染黑的林轩竹突然醒悟,这个世界也许黑暗、恐怖,有着许多卑鄙可恶的人,但是同样也有怀揣着善心和体谅的好人。
林轩竹的世界从一片干净的纯白,到满是憎恨和怨毒的暗黑,最终终于变成了黑白皆有,灰色弥漫的“真实”世界。
不管他经历过怎样痛苦狰狞,不管他在黑暗中沉湎多少时日,这一刻他已经走过了那漫长到似乎没有边际的黑暗,重新来到阳光之下。
就如玄渊所言,他的人生已经改变,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没办法将这一生过得幸福美满,没办法靠自己来实现抱负心愿,那么他未免太过失败。
他已经品味过一次失败的滋味,不会再去经受第二次。
“母亲。”再次见到久违的母亲,林轩竹眼眶微热,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母亲相处过,没有再当面喊过她一声母亲。
李氏上下打量了几眼身着礼服的林轩竹,眼神骄傲,笑容喜悦:“竹儿长大了,终于到你及冠这一日了。”
林轩竹眼神濡幕,正要继续与久违的母亲说话,就见李氏笑容温和的问道:“之前竹儿不是说及冠时给我答复,如今也该告诉母亲,是否要与珊儿结亲了吧?”
林轩竹一脸懵逼,那什么,他之前一直保持着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完全不知道母亲此话是何意思。
总感觉……好像被坑了?额,错觉吧。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的林轩竹觉得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不过这一刻,他终于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人生重新回到自己手上了。
定了定神,林轩竹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婚姻大事自然是听从父母之言,母亲决定便好。”珊儿与他也算青梅竹马,如此,也好。
及冠之礼后,林轩竹很快与刚过及笄之礼李恬珊小定,只等半年两人便会成亲。实在是林轩竹年龄不小,李氏不愿再拖下去了。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往下走着,有任务者留下的馈赠,林轩竹的生活重归顺遂和平静,这一日翰林院放衙后,楚云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与林轩竹搭话:“六王爷嫡长子的满月酒,你可要去?”
六王爷没参与夺嫡,与渊帝感情不错,虽然天生脚跛,但今时今日在朝中地位却不低,在宗室中很有些地位。
林轩竹微微一怔,心中有些复杂,但这缕情绪转瞬即逝,他微笑着颔首:“自然是要去道贺的,不如你我同去?”
不管他曾经是谁,都已经过去了,他们的恩怨已经了结,于他们彼此而言都已经是新生,不必再为过往恩怨仇恨纠缠。
如此,便很好了。林轩竹轻轻一笑,眉眼间温朗如玉,阴霾尽去。
到底是战是和,这都是大魏朝最高层的那一小撮人商议决定的,而李老大人无疑有参与到此事的讨论中,自然清楚他们的决定如何。
李老大人早就知道外孙的能耐,也不会再将他当做小孩子,反而是用平等的态度与他相处,所以玄渊开口问了,他就很是自然的回答道:“主战派占了上风,但还未下定决心。”
玄渊微一颔首,不带多少情绪,好像刚才开口询问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挂心的样子。
他没有继续说什么,李老大人却抚须笑着说道:“我看过你殿试的策论了,你这篇策论可是给主战派提供了不少思路和方案,虽然你还未正式入朝,但是主战派对你颇有好感。”
玄渊神情疏离冷淡的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是从袖子暗袋中取出一个颜色淡雅、做工精致的锦囊来,他将此物递给李老大人,淡淡道:“劳烦外公将此物递给主战派的大人们。”
“这是什么?”李老大人先是一愣,脱口问了后才接过锦囊,然后满脸皱纹的脸皱巴着,试探性的问道,“我能看吗?”
玄渊神情淡淡的看了李老大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老大人总觉得自己在外孙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李老大人尴尬的抚须笑了笑,然后拆开了锦囊,取出了里面装的东西。
锦囊中只装了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白纸,可以隐约看到折叠在里面的那一面力透纸背的笔迹,龙飞凤舞、笔锋凌厉。
李老大人先还笑呵呵的以为这是自家外孙写的又一张策论,一边展开时一边还笑着说道:“这是写给主战派的策论啊,你又有什么好的主意或者谋划?”
他说完这句话后,还没等玄渊回答,就已经看到了这张纸上所写的内容,顿时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布满了惊讶,手都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了起来。
“这、这是……”李老大人满眼惊讶的看向外孙,“这是你研究出来的?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玄渊声音低沉:“外公不必管这个配方从何而来,只需要知道这个配方没有问题,可以直接按此来生产。”
定了定神,李老大人冷静了些许后才说道:“你要我递给主战派,你自己不打算出面?”他皱着眉头,“可这毕竟是你的成果,这可是一份大功劳。”
玄渊站了起来,微微摇头道:“我不在意这个,只要与西北匈奴的战斗大魏能赢,于我而言便已经足够了。”他理了理衣袍下摆,“我今日来主要也是为了此事,如今事罢,我就先回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