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琳娜看了看想要把脑袋钻到德威特手下边的马,接下来说话的语气仿佛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你知道指头女巫吗?”
“……才知道没多久。”德威特只用余光看梅琳娜,他抚摸马儿鬃毛的时候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这是因为可爱的动物让人开心。
“那么,想必你对女巫的职责应该也有所了解,”梅琳娜婉转地说道,“而现在的你,没有女巫在身边。”
梅琳娜看起来总是和白面具不同的,德威特暗自思忖,这并非是性别上的偏见,而是从说话的语调和遣词来判断的,所以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等待下文。
“我可以代替她们的职务,”梅琳娜说的直白,“我能够将卢恩化作你的力量——只要你渴望艾尔登法环,这件事肯定对你有所帮助。”
“请停一下,”德威特也说的直白,“首先,我并非交界地所认为的褪色者,我也并非曾经离开交界地的战士的后代,我跨越雾的彼端只是因为一个意外,因为一次为了长远角度的优势而做出的……妥协,是的,我渴求的并非你们趋之若鹜的艾尔登法环,我追寻的是离开这个世界的道路。”
梅琳娜低下了头,她的困惑和意外都藏在了垂下的眼中。
“但我也不介意了解如何将卢恩转化为我的力量,”德威特又说,“同时,我还需要一个向导,而作为满足我需求的回报,我也会答应合适的要求……”
马儿拱了拱德威特的肩膀。
梅琳娜察觉到了马儿透过长鬃毛悄悄看过来的湿润眼神。
“我需要前往黄金树的树脚,”她说道,“而你想要离去,我想黄金树也应该是你将要抵达的目的地之一,因为那里是交界地的中心,女神玛莉卡就在那里,如果有谁能给你指明前路……恐怕只有她了。”
“那就谈妥了,”德威特再次确认道,“你,转换给我力量,再给我指路,而我负责将你带到目的地,是这样吗?”
梅琳娜默认。
“同时,还有一点希望你别在意,”德威特说,“与我们同行的其实还有一个同伴。出来吧,爱丽丝,显然,交界地是容得下幽灵的。”
幽灵和灵体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随后错开,两个性格还有存在性质完全不同的女性都没有说话,因为愿意主动开口的爱丽丝一眼就认定梅琳娜是纯粹又无趣的人,跟太过正经的人没什么好说的,爱丽丝更想绕着那匹马儿飘几圈。
“还有一件事,”梅琳娜平淡地继续说道,“这枚戒指交给你,你可以用这枚戒指呼唤托雷特的灵魂,托雷特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好好待它。”
德威特从梅琳娜手心里把戒指捏了起来,另一只手收回来前,忍不住挠了挠托雷特的下巴,他对准自己的指头比了比戒指的大小,觉得并不合适,索性将其放在口袋中随取随用。
“当然,我也喜欢它,那你呢?”他随口问道,“你把托雷特给了我,难道你要……嗯……”
跟着跑?最后这半截话德威特没说出来,毕竟是灵体,没准移动方式摆脱了物理的约束呢。
梅琳娜就像出现的时候那样消失了,但在接近完全消失的时候,德威特皱起了眉头,竖起了手掌,重新把梅琳娜“推”了出来,他的脸摆着微笑的表情,但眼里可没有一丝笑意,他说道:“不行,这可不行,我不可能容忍你直接进入我的身体。”
“但除此之外……”梅琳娜的话被打断。
德威特在口袋里摸了摸,取出几块宝石,像撒沙子那样让宝石从虚握的手里漏出去,在落地前漂浮在半空中,说道:“既然你是灵体,那这些宝石也是不会委屈你的栖息之所。”
梅琳娜犹豫,梅琳娜踌躇,但最后,她还是顺从了,虽然她没问,但还是得提一句,宝石不是监牢,她能看到听到周围的一切。
德威特把其余宝石收起来,将梅琳娜栖身的紫色水晶镶在银子做的底座上,穿一条链子挂在托雷特的缰绳上。
“托雷特啊托雷特,”他咕哝一句,“你为什么不说话?”
托雷特不知道为什么不会说话,但它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能听懂德威特的话的——这匹好脾气的马儿可以听指挥闪开射来的弩箭,避开山妖的咆哮,它认识路,把德威特带到了一处破屋,在这里,德威特见到了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小红帽”。
“小红帽”也是从交界地外而来,与孤零零的德威特不同,她本来有护卫,但护卫们都被送去接肢了,而自己也因此而变得颓丧——她对德威特说:“你前往史东薇尔城是想成为蜘蛛的一部分吗?如果是,那你就和我一样了。”
德威特想起来接肢贵族可憎的面目,他再看想要成为“蜘蛛”肢体的一部分的小红帽就带上了负面的倾向,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我没有勇气———要被砍断手脚,砍断头,太可怕了。”小红帽的情绪显然有很大的问题,她自顾自地说,“我很想和大家变得一样,但是实在怕的不得了,我太懦弱了。”
这时候,倘若再加些基于想象力的补充,一个柔弱不坚定,忽然遭逢大到生死相关的变故,最后变得精神失常的小姐的形象就出现了。可怜人,德威特如此想道,他不喜欢懦弱的人,但他能理解,所以他耐心地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小红帽”将灵魂水母的骨灰托付给了德威特,她说自己配不上其陪伴,同时希望德威特可以在进入史东薇尔城后可以转告成为“虫蛹”的同伴,说她马上就会去陪伴他们。
德威特离开了破屋。
藏在绿宝石里的爱丽丝钻了出来,她跟着托雷特的速度飘在德威特左前方说:“关于‘小红帽’……”
“没见过什么风浪的大小姐,”德威特冷酷地说,“在同伴遭受厄运后,想的不是举起反抗的刀剑而是去追寻同伴……但她却用了虫蛹这个词来形容同伴们,未尝没有她的同伴还活着的可能,不然她怎么会让我给他们带话?”
“你会带话吗?”
“……毕竟收了报酬的。”德威特指着灵魂水母的骨灰,平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