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德威特在尝试闪避后确认了这点,他垂下手里的剑,仰头看着拉塔恩化作的独一无二的赤色流星从高空坠落,抬起空着的左手,向上虚托。沙丘温度骤降,凭空升起了扭曲了光线的冰墙。冰墙后边是土墙,土墙里边长出来绿色的粗大藤蔓,藤蔓生根发芽结出红色的花,花苞哆嗦几下就绽放了,喷出来绿色的毒雾。
拉塔恩降落了,他带领着火焰的浪潮,从声波和温度两方面完全展现了碎星的威势,整片恸哭沙丘都在尖叫着颤抖,就连远处平静的海面都掀起波澜。可燃性的毒雾被引爆,然而这时候抵达的只是拉塔恩身前炽热的空气。冰墙只能撑一瞬间。
重头戏是倒数第二层的守护结界。
异种的魔力开始碰撞,产生向四周溅射的密集的魔力碎屑,这些碎屑触地便熔化了沙子,让四周的地面变得晶莹,同时结界的魔力在消耗,拉塔恩的冲势在衰减。
胶着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拉塔恩也就滞空了多久。这个半神的坠落仿佛永无止尽,群星簇拥他前进,直到守护结界宣告破碎,其中也有德威特放弃继续维持的主要原因。拉塔恩冲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横在身体两侧的碎星大剑想要在身前合击,却在挥动的时候遇到了莫大的阻力。
空气在扭曲,像是有透明的薄膜拦住了碎星大剑,实际上那是虚空的帷幕,只有扭曲空间的力量才能突破其防御。
这就是魔法,与近战不同,魔法只用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能撬动现实,付出与成果之间的差距消磨了激情,所以德威特变得平静,仿佛刚才兴致高昂奋力挥剑的人不是自己似的,他注视着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动作不稳定的拉塔恩,然后选择松开束缚,让双方重整旗鼓,继续战斗,他的意图很简单——双方真刀真枪打到死。
尽管拉塔恩已无法再有能领会到这一点的智力,但他能从刚才的对抗中明白——如果对手不再局限于武艺,那他毫无胜算,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德威特不再用别的能力一切都好。他一改先前的风格,出招变得飘忽,重力魔法不再直接用于战斗,而是只辅助庞大的身躯与瘦马协同攻击。
德威特的热血重新沸腾,在先前的交手过后,他明白了拉塔恩的水平,便用魔法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终于有了可以与拉塔恩硬碰硬的底气,得以仅凭借双手就能斩出来碎星大剑招式之间的破绽,全神贯注地控制身体在空当中游走。
必须承认,即便力量能跟上,在不用大威力法术的时候,受体型和武器大小的压制,德威特仅能维持均势,如果想要寻求转变……他寻找到拉塔恩重击落地的间隙,向后撤开一段距离。本来双手把握的剑柄只用右手提着,左手扯下身上破烂了不少的巫师袍,露出下边成套的盔甲,接着把手对准地面。血色的沙砾躁动起来,打着旋漂浮起来,逐渐在手心汇聚成一杆暗红色的长枪。
再长点,德威特进一步加大输出,提升长枪的强度和长度,直到与拉塔恩的体型匹配,他把现造的武器扛在肩上,右手的剑直指拉塔恩,示意:再来!
拉塔恩像野兽般嚎叫,紫色的重力雷电在周身激荡,双持的碎星大剑仿若绞肉机,他如旋风般来回突进,也如飓风般不可阻挡,每次经过德威特,两者的兵刃都会发出一连串的弹响,震麻了德威特的胳膊,逸散的重力魔力终于毁坏了德威特的魔法护盾,撕裂了他的部分皮肤和肌肉。
待到拉塔恩招式用老,鲜血顺着德威特的胳膊从袖口里流出来,提剑的姿势不自然地松弛,吊在身侧,然而还没结束,拉塔恩的双刀插入地面,掀起一片重力的光波,带起沙子像海啸般袭来。
德威特克制住半边身子的疼痛,他把长枪刺入地面,拽住枪杆,抓住枪尾,把自己挑向空中,避开贴地的冲击,长枪靠近地面的部分被理所当然地摧毁。接下来,德威特会在半空凝滞片刻,在这一瞬间,他抡起胳膊,抡圆了没了枪头的长枪砸向拉塔恩。
拉塔恩在调整气息,短暂地舒缓过度使用的肉体,他来不及躲避,更何况没头的长枪长度根本不够,就算有头,盔甲也能防住长枪的砸落,但是没这么简单。
空荡荡的枪杆子在正正地对准天空时,地上的沙砾汇聚了过来,在电光火石之际,在枪头处生成了外形粗糙,大小骇人的铡刀,没有防备、暂时力竭的拉塔恩只来得及偏开脑袋,就被一刀砍断盔甲和肩胛骨,一路切下去到腹部。
长久以来不得安宁的恸哭沙丘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仿佛一切都在质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短暂的静止后,德威特松开了抓住枪柄的手,从吊着的半空落下。卡在拉塔恩身上的长兵刃溃散成最初的沙子。周遭的事物伴随着德威特的喘息一同开始流转,包括天上的星星,其中又有几颗星星的轨迹偏离了夜空,径直坠落于交界地。
天摇地动,烟消云散,恸哭沙丘上再也不会出现拉塔恩游荡的身影,仅剩下从拉塔恩身上取得的大卢恩还留着前主人的痕迹——就是上边燃烧的火焰,用来对抗侵蚀其中的猩红腐败。
德威特又喘了几口气,他坐在沙丘上歇了一会儿,给自己治治伤——有几处撕裂特别严重的地方差点伤到骨头,在如水般温和湿润的魔力修补躯体时,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抽了几口凉气,喉咙里低沉地呻吟了几声。
“倒也不必安慰我,”德威特扫了一眼现身的爱丽丝,从她担忧地蹙起来的眉毛看出来她想说什么,先一步打断道,“没这么娇气,你表现出来关心就让我挺高兴了,但现在……嘶……这么说吧,一方面我打得很过瘾,在武艺上,我们有来有回,另一方面,拉塔恩的死实在是有点可惜。”
爱丽丝马上就把写在脸上的担忧扔到一边,撇撇嘴说道:“很好,既然你不想听,那就当我安慰过你了。至于你说拉塔恩可惜……纯粹是你了解的少,说不定他还是个战争狂人,是个……”
“行啦行啦,”德威特笑着打断了爱丽丝的话,顺便活动活动胳膊,检验检验伤势痊愈的怎么样,“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布莱泽过来了,你俩应该对下一步的行动有安排,先去和他聊聊吧,我……先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