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森只能确认自己与玛莲妮亚有关系,却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总是被猩红腐败带来的痛苦所控制,而格威,是那个从一开始就照顾着她的人。但她把这些都忘了,即便德威特说出来格威这个名字。
不过,在使用过纯净金针后,一切都变好了。
米莉森把头发扎了起来,染血的脸也清理干净,露出来苍白的脸庞,她向德威特表达了感激,言明自己受到了命运的感召,想要出门旅行。
难以分辨。
德威特握住魔杖的手不知道是该拔出魔杖还是松开,他沉默地注视着米莉森。
面对恶行与恶语,德威特可以轻松地选择用暴力来应对,但当米莉森虚弱地请求赐予她死亡时,手里的剑反而难以挥下,尤其是在米莉森清醒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观念,都不像是被腐败侵蚀的样子。于是如何行事就变得难以决定,恰当的选择是耐心地看下去——因为实际的行动绝对是比空洞的言语更有力的依据。
“那就这样吧。”德威特选择观察,他暂时松开了握住魔杖的手,与米莉森一同前往格威的破屋,然而格威却躲了起来。
在米莉森离开后,德威特独自一人的时候,格威才愿意现身,就好像他真的是个不愿意拖累女儿的父亲一样,可德威特的疑心却更大了。
之后,德威特又与米莉森相遇了几次,米莉森都非常正常,她的目标正在变得明确,所谓的“命运”也在变得清晰。
继续看下去。
交界地的时间来到下一个节点时,德威特遭遇了刺杀,在杀了敌人后,在尸体处找到了火山官邸的信。
德威特立刻朝着火山官邸前进,他来到了塔妮丝面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塔妮丝便说这是个误会,暗杀德威特的信是在德威特来火山官邸之前发出的,她想收回,但已经来不及了,至于赔偿……杀手已经赔上了性命,塔妮丝认为这已经足够,她同时提醒德威特——不要忘记火山官邸身为叛律者的立场。
德威特只差一秒就要决定砍掉塔妮丝的脑袋了,塔妮丝立刻平静地提到了菈雅,她告诉德威特,菈雅就在菈雅自己的房间里,希望德威特有空的时候记得去看看。
是了,火山官邸还有菈雅,那个认为只要成为火山官邸的族人,就能走在英雄的路上的奇怪姑娘。
德威特收回了饱含杀意的目光,转头就找到了菈雅,而菈雅这次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她忘记变成人形,以长出手脚的蛇的身体,披着衣服的形态与德威特聊了半天,直到看到德威特偶尔会奇异地打量自己的眼神时,她才惊慌地醒悟过来:
“不会吧,我还维持着蛇的模样吗?啊啊,怎么会……对不起,我乱了方寸,您看到了我的模样,却待我仍旧温暖,我太失礼了。”
“倒也没有那么失礼,”德威特慢慢地说,“动物们想得少,就显得比人真诚,你这样……也挺好。”
这是让人没想到的回答。
“是吗?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我真正的名字时泽菈雅丝。”泽菈雅丝有些不安,可这些不安究竟来源于哪儿?
她马上就说,说自己是火山官邸唯一的谎言,希望德威特不要因为她隐瞒自己的真实模样而产生对火山官邸的坏印象,为求德威特的信任,泽菈雅丝进一步讲明自己的身份,她说自己是塔妮丝的女儿,因伟大王者的恩宠而降生。
莫名的,德威特想到了那个徘徊在走廊的人类灵体。那个灵体跪在地上,向每一个进入火山官邸的褪色者祈求,希望能斩杀火山官邸真正的主人拉卡德,因为拉卡德已被大蛇吞噬,亵渎黄金律法的雄心壮志变成了贪欲。
塔妮丝是拉卡德的侧妃,拉卡德被蛇吞噬,蛇与人生下了泽菈雅丝这样的半蛇。
火山官邸藏着秘密。泽菈雅丝要么也是被欺骗的人之一,要么就是欺骗的帮凶。
德威特开始到处寻找线索,他找到了举办仪式的艾格蕾教堂,杀死了看守秘密的神皮贵族,在看到被供奉的物品还有血腥的祭台后,泽菈雅丝的诞生已经不是那么难以想象了。
此时,德威特还认为是塔妮丝亲自与大蛇媾和,生下了泽菈雅丝。他还想,这有什么稀奇的,在绿维珑,人和精灵和蜥蜴人和矮人和兽人和恶魔和小鬼什么的都见怪不怪了,只是蛇和人的结合罢了,这种真相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然而在看到从教堂祭台上取来的蛇的羊膜后,泽菈雅丝立刻就明白了——她是实验的产物,并非塔妮丝的亲子,但这些没有必要告诉德威特,泽菈雅丝黯然地想道,行走在英雄道路上的褪色者大人不能因自己而止步不前,即便自己不是塔妮丝的亲子,却仍然是火山官邸的一份子,绝不能让自己的事务影响到火山官邸的运转。
想来,发现了真相的自己已经无法再承担招募者的职责了,自身的血脉也够不上招募者的资格,毕竟,在德威特之前的那些褪色者,只要看到了自己的真实模样,就连火山官邸都不会去信任,所以都是自己拖了后腿,泽菈雅丝如此想道,她选择一个人消失。
塔妮丝是第一个注意到泽菈雅丝消失不见的人,她也知道,最近新来的褪色者干活儿不积极,要他杀个只敢在宁姆格福活跃的弱者到现在都没完成,与泽菈雅丝聊起天来倒是没完没了。这次泽菈雅丝失去踪迹,很难说不和这个新来的褪色者有关系,所以她立刻发起了召唤,让德威特来到自己面前,要求德威特讲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威特没在这方面隐瞒,他想杀了塔妮丝不代表要去玩弄塔妮丝与泽菈雅丝母女间的感情,而塔妮丝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何她如此不明事理……”这女人的语气中的难过并没有半分虚假,“泽菈雅丝对你敞开了心房,我本以为你能理解——真相大白不见得是好事,身世如何,也不应该责怪当事人,所以,请你找到她吧,告诉她,我,塔妮丝,就是她的母亲。”
“她的亲妈呢?”德威特问。
塔妮丝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取出一瓶药水,说道:“这个请求并非以火山官邸主母的身份发出,而是以泽菈雅丝之母的身份,如果你发现她找到了那个盼望已久的答案,因此而一蹶不振的时候,希望你能让她喝下这药,这可以让她忘记所有的痛苦……”
忘记痛苦,多么浅薄,德威特在心中嘲笑这种软弱,但有时候,这种行为算不上错误,他也逐渐明白过来,泽菈雅丝的诞生恐怕比自己最初想象的要更黑暗。
“我会找到她,”德威特冷冷地说,“但我决不会让她喝下这药,既然她遵循自己的意志去探寻答案,那她也将贯彻她自己的想法承受结果……无论是憎恨、绝望、还是恐惧,全都会转化成被愚弄后清醒的愤怒,或者是看破一切的平静,就像她的出身一样,全都属于她自己,旁人无权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