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威特最后对蒙葛特说的话毫无意义,纯粹是为了反驳而反驳。他走向黄金树,入口处生长着拒绝的刺。这些刺既坚硬又锋利,需要破开才能前进。
“喂,”德威特又出来了,他对着地上的蒙葛特说,“那后边,到底是什么?”
“哈哈……”蒙葛特用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夹杂着“你也没能例外”的失望口吻回答,“那就是我们半神的母亲,唯一的真神玛莉卡以及伟大的艾尔登法环的所在地啊……你也被拒绝了吧。”
“是啊,”德威特平淡地说,“真可惜,如果后边是这么重要的地方,那我就不能使用暴力的手段了——万一你们的女神不小心被我杀死了……那可怎么办呢?”
装腔作势,蒙葛特心中燃起了一瞬间的怒火,他倒想厉声质问德威特到底把神当什么了,但他已经彻底没了力气了,自己的故事要结束了,没能力再废话了,他放弃了说话,看向不断播撒黄金碎屑的黄金树,最后一次沉浸在其中,还能看多久呢?如果能再看到破碎战争前所有人都安居于王城的景象就好了,即使是让自己重新回到王城下水道也值得……蒙葛特悲伤地想道,可自己既无法修复艾尔登法环,如今连最后的王城都无法守住。
德威特看蒙葛特不说话,也不再理会他,扭头走到围栏边上向周围眺望——这里视野很不错,除了黄金树,没有更高的地方了。
接下来该去哪儿?德威特在心里单纯地想这个问题,没有想问题的答案,也不去想问题的解法,他反复地想,直到梅琳娜再次出现,这个少女说找到了自己的使命,也为德威特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巨人火山的山顶,那里有一口大锅,里边的灰灭火焰可以烧掉黄金树,打开成为艾尔登之王的前路。
对待烧树,德威特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想烧就烧吧,他不是很在乎这一点,就这样向着更高处一路前行,一直到巨人山顶前方,他被人拦了下来。
那人自称夏玻利利,捂着脸,向德威特陈述了火种少女的可悲命运——想要点燃黄金树,就要燃起巨人山顶的灰灭火焰,而只有火种少女投身于火焰大锅,才能引燃常人不可视的火焰。
对常规的褪色者来说,他们的火种少女是自己的女巫,对德威特来说,他的火种少女是梅琳娜。
“梅琳娜,”德威特等不了一点,他立刻呼唤道,“出来吧,难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梅琳娜冷着脸,那表情是比平常的毫无波澜更富有情绪,带着明显的不认可,说成为火种少女就是自己的命运,她已坦然接受,并且希望德威特也接受。
夏玻利利立刻质问德威特,即使成为艾尔登之王的代价是梅琳娜死去,你也能接受?
德威特没有明确表态,他确实觉得这不大行,但又不好在梅琳娜说出那番话后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像是自己一定要践踏她的决意似的。
好心好意的夏玻利利并不在乎德威特模糊的态度,而是大方的,立刻指明了新的解决方法——一切答案都在癫火之中,而癫火就在王城的地下,他向德威特描绘了癫火重现的世界——万物都将烧灼、熔化,浑沌会充满世间。
“原来你是疯子,”德威特终于想通了先前从夏玻利利身上感受到的异常和古怪,“原来你占据了尸体……恶心的寄生虫,也配对我指手画脚,赶紧重归浑沌去吧。”
说话间的功夫,德威特已然完成了拔出魔杖,挥出魔杖,魔杖变成剑,再收剑,剑变回魔杖的一系列动作,他好像动也没动,巨人山顶的风却忽然改变了一瞬的风向,随后夏玻利利的躯体哧啦一声从中间裂开。
梅琳娜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瞬间的欣慰,随后又归于平静,她不是为德威特杀人的行动高兴,而是认为德威特已经确认了对癫火的态度,她以为德威特拒绝了。
“一定要点火吗?”德威特再次问梅琳娜。
梅琳娜坚决地望着德威特,决绝地说:“这是我不容践踏的使命。”
德威特的视线没有放在梅琳娜的身上,说道:“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
“是吗?”德威特不再多说,“那就继续前进吧。”
初代艾尔登之王葛孚雷曾经讨伐过这里的巨人,这场与巨人的战争最终以葛孚雷的胜利画上了句号。大多数巨人被冰封在此处,仅剩下最弱小的山妖分支被挖去胸口的眼,成为了奴隶和士兵。
现在,德威特大概是重新走了一遍当时大军走过的路,区别是拦路的巨人只有一个,那是玛莉卡留下来看守火焰大锅的巨人。
在这场战斗中,火焰巨人在陷入劣势时献祭了残疾的那条腿,胸口的独眼最后一次睁开,巨人火焰的力量再度高涨,但在这巨人信仰无以为继的现在,残留的温度和热量只不过是火堆里的余烬,不能形成有效的阻拦。
在火焰巨人死后,通往火焰大锅的路畅通无阻。
这一次,不需要特意召唤,梅琳娜主动现身,她就在默不作声的德威特旁边,安静地陪伴了一会儿,这次也不用德威特开启话题或者提出要求,梅琳娜主动说:“我一直注视着交界地,心想着,这个世界必须被修复,也认为,必须让死亡平等降临……”
时至今日,德威特已经知道了很多,他说道:“难道黄金律法剥夺了死亡不是一件好事?没有死亡的交界地应当配得上神界的称呼吧?而且,我不明白这和你成为引火的火种有什么关系。”
“黄金树被拒绝的刺围绕着,那是自我形成的硬壳……”
“难道烧了树就能烧了刺?”
梅琳娜不回答,她强行将问题进行到下一步:“你做好准备了吗?”
德威特眯起眼,用余光留意着梅琳娜的每一个动作,说:“没有。”
“那我会等着你,”梅琳娜心平气和地说,“等你准备好了,请告诉我。”
德威特想耗下去,但他不能再拖延了,如今的问题就在于取舍……一边是必须离开的迫切需求,一边是不忍同伴投身献祭的怜悯,如果二者必须兼得,那么德威特就得想出来一个解决的办法。
夏玻利利的话像一个种子,已经在自己脑子里生了根,德威特无言地斟酌着——那消融万物,招致疯狂的癫火,是否存在被克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