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使用魔法的人忽然消失,赫敏这样想道,但是海尔波没有消失,而是像忽然放弃了抵抗。
卑鄙的海尔波,多种邪恶魔法的开创者,邪恶生物的制造者。
这样的一个人会甘愿受死吗?有可能是假死,赫敏又想,也有可能是时间过了太久,久到扭曲了心智,改变了观念,或许死亡对这样混沌着生活了千年左右的巫师来说,是种解脱是个归宿。
还是得看看别人的看法,于是赫敏转头问德威特:“德威特……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赫敏听到德威特说:“一切都结束了。”
真奇怪,赫敏忽然觉得德威特的表情有点古怪,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德威特这样得意、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得意的表情,那古怪的笑容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而且说话的语调和重音以及断句也有些异常。巫师的直觉在灵魂层面提点她,让赫敏在这个德威特身上感到了陌生和疏离,而且她难以看清这个德威特的想法,只能刚收到模湖不清的邪恶欲望,但往常在亲密的时候,赫敏也能感应到德威特会产生邪恶的想法,只是……不一样,在根源上很不一样……
如果没有感受到这些问题,赫敏会直接走上前去,对德威特说出自己的全部疑惑,要求德威特回答,但这次她觉得沉默更好,问别人更好,所以赫敏看向了费埃尔女士,令她觉得奇怪的是,费埃尔女士脸色惨白,握着魔杖的手正在颤抖——这一幕只有德威特看不见,因为德威特正面朝赫敏,此刻的角度,费埃尔女士在德威特身后,旁边是希瑞和爱丽丝。
“那就快回去吧,”费埃尔女士竭尽全力稳住声线,为接下来的试探做铺垫,“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
“回去?”德威特怪腔怪调地说,“回去嘛……倒是可以,只是有点问题……”
地面在此刻开始震颤,原先陷落的位置出现了逐步扩大的裂纹,当裂纹扩张到一步长,下方出现了不见底的洞,泥土碎块零散地落入其中。时间被拉长,旧的声音已经消逝,新的声音迟迟不来。
直到一股力量在地洞中崛起,真正的德威特从大地的压迫和魔法带来的困境中解脱,只是在旁人眼中,他还是海尔波那副没皮的模样。
“你回不去!”德威特低吼,“事情没完,你我还没了结,句号没画好,谁都走不了!”
“瞧给你急得,”海尔波啧啧道,“不过我倒是不大明白,你不选择逃跑吗?就现在的局面来看,你可不是‘母亲’和‘爱人’再加上我的对手,但凡你有一些理智,都能明白正确的方法是逃走……”
“你夺走了我的身份,现在还想夺走我的人!”德威特这句话说完,赫敏和费埃尔女士隐隐约约的猜想就成了真,但现在知道了也很难立刻想出来解决问题的方法,因为她们连海尔波究竟用了什么魔法,到底达成了什么效果都不能确定。
“你们应该退后,离远点,”爱丽丝对赫敏和费埃尔女士说,“无论真假,在不需要帮忙的时候,还是别挡在德威特夺回身份的路上为好。”
“我还以为你们会犹豫一下呢,”卑鄙的海尔波看了眼后退的其他人,也不阻止,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们能看到同样的面孔,就算你们碰到我,带给你们的仍旧是与过去相同的触感,可你们竟然分辨出来了……”
“但这是怎么回事?”无论心里有多担忧,过往里和德威特的相处是真的,赫敏也知道德威特在这种情况下的做法基本上和爱丽丝说的没差,她果断地退后,不免又忧虑地问道。
“看吧,”爱丽丝却很明白地说,“在打起来后,他们肯定在打的时候把魔法讲清楚的。”
这时候,真正的德威特向自己的魔杖发出了召唤,那根完完全全属于他、并且忠诚于他的魔杖认出了真正的主人,魔杖挣脱了海尔波的手,落到德威特的手里变成了剑,被握着噼向海尔波。
可海尔波不闪不避,他用德威特的面孔狂笑,用德威特的身体张开怀抱,用血肉之躯铸就的胸膛迎接利刃,毫无顾忌地让漆黑的剑刃刺穿心脏。
海尔波当然无所畏惧,因为在他被真正的德威特伤害到之后,感受到痛苦的反而是德威特。
“如何?如何呀?!”他边笑边高声问道,德威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南听过,“这就是我的魔法!我夺走你在别人眼里的模样就是夺走了你的身份!你砍在我身上的每一刀实际上都落在你自己身上!痛不痛啊?痛就对了!再来,再来啊!”
德威特抽出了剑,身体僵硬,仍固执地选择重新蓄力出剑,这次他选择刺入腹部——整个过程都一声不吭,保持沉默。
“别用刀了!”海尔波放肆地嘲笑道,“用用你的魔法!野蛮人!瞪大你的眼!我能看到你瞪得很大,你狠愤怒——但这都没用!来吧!继续!看!真正的我毫发无伤!”
德威特再次刺出手中的剑,感受到痛苦,受伤的仍是自己,真正的海尔波完好无损。
“放弃吧,”海尔波假惺惺地劝说,“你有办法吗?你为什么不逃呢?只要逃跑……”
“我绝不屈服!你在尝试夺走我的人的时候,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只能有两个结果——要么你死!要么我们一起在虚空中腐朽!而我不信你的魔法能撼动我的灵魂,也不信你的魔法能转换我的身体!你的魔法至多可以转移伤势!而我就只用保证这些伤势能落到你的身上!这就够了!我相信每一剑只要挥出去,就一定能伤到人!我一定会杀了你!你也绝无半分幸存的可能!”德威特发出几近疯狂的嘶吼,他放纵以痛苦为燃料的怒火,任由其烧毁残存的理性,为了加快攻击的速度,他抓住了锋利的剑刃,调转握剑的方向,把沉重的剑柄砸到海尔波头上,可感受到剧烈钝痛和晕眩的仍旧是自己。
“那你就用死咒吧!”海尔波癫狂地叫道,“对准我!对准你自己!触碰死亡!触碰……”
海尔波忽然抬起了手,在他的指肚和掌心出现了两道新鲜的伤口。勐然间,他意识到德威特看透了这个魔法的部分规则,想修改的时候,却迟了一步——德威特刚刚就完成了调转剑尖朝向的动作,这大大节省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动作的时间——就是把剑捅入身体,在肚腹间横转,剖开肚皮,接着拔剑。
海尔波用德威特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热腾腾的内脏流了出来,挂在腰间,还没来得及晃荡几下,整个人就倒在地上痛的打滚,花花绿绿的肠子外壁沾上了灰尘,上边的黏液又把沙尘粘成块,汩汩的鲜血迅速泡透了泥土。
“叫?你倒是叫啊!”德威特咳了咳,从喉咙里翻上来一股温暖的液体,他往地上吐出来,发现是一口血,品着嘴里的咸味,他把剑插入地面,拄着剑柄,狠辣地低吼,“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是吧?”
顶着逐步恶化的伤势,德威特也不治疗,他一瘸一拐地走向海尔波,提起剑,扎下去。
海尔波滚开了,他飞快地把沾着灰的器官重新塞进肚子,接着对真正的德威特使用治愈的魔法——这反过来治疗了他自己,而这就又是破绽,德威特把过长的剑变成了短刀,他反手握刀,找准了现在这具身体的肝脏,刺了进去,用力搅了搅。
真正的海尔波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他进一步加大了对治愈魔法的魔力输出。
德威特又捅了自己一刀,这次他捅的是肾脏。
“住……住……住手吧!”海尔波痛哭流涕,他手忙脚乱地治疗着自己,无法理解地哀求道,“我明明……明明已经翻倍了你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继续……继续伤害自己?”
“因为我乐意!痛苦无法阻拦我!我的意志可以跨越你的魔法!”德威特咬牙切齿,他身上的神经像是被摊平在地面上,不断的被碾压,被剁碎,被火烧,被撕扯……疼痛永无止境,只会像翻涌的浪潮不断叠加,可越痛苦,德威特反而越顽固,他眼里只有不断挣扎的海尔波,仿佛他能看到最真实的海尔波。
慢慢的,德威特笑了起来,虽然感官还是被苦痛的荆棘缠绕着,但内心的痛快带来了满足。
来吧,海尔波,千年前的老东西,德威特这么想道,与我共饮这杯可以烧心蚀骨的苦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