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过年
一月二十八号，夏历的大年初一。
位于南方的一处僻静山坳，群山环绕。
一栋栋老式房屋，青黑色的瓦片带着一股古朴的韵味，这天清晨，塔寨村下了一场大雾，灰色烟囱冒着热气和青烟，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位于塔寨村的东面，有这样一栋两层的小洋楼。
细长的竹架子上，缠绕着葡萄藤蔓。
深绿色的葡萄叶子，在白雾中若隐若现，而在厚厚的一层葡萄叶子下，灰紫色的葡萄老藤爆起一片一片粗糙的树皮，就好像鳞片。
一缕阳光，透过白雾，和葡萄叶的遮挡，最终落在了明亮的玻璃上。
林大宝夹着被子，脑袋上盖着枕巾子，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态躺在床上，伴随着门外响起的一阵声音，林大宝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无奈的抱怨道：
“妈，我昨晚上一点才睡。”
林母眼一瞪，身上套着一件喜庆的红围裙：
“谁让你睡这么晚的？赶紧起来。”
神色困顿的林大宝抬了下眼皮，有气无力的喊道：
“哦。”
“啪！”
湿漉漉的手，对着林大宝后背就是一巴掌。
林母瞪着这个懒床的臭小子，一副泼辣的模样：“哦什么哦，赶紧起来，一会家里该来人了，到时候看到你在床上躺着，像什么话？”
白净的后背，瞬间多了一个红色掌印。
冰凉的手掌，让林大宝打了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忙不住的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儿子从床上起来，林母眼里闪过一抹欣慰的笑容，但还是不忘提醒道：
“衣服给你找了，别忘了穿红袜子，过年要穿的喜庆。”
瞥了眼床头的那套俗气的红色衣服，林大宝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要和啰嗦的老妈争辩，但最终一脸无奈的低下了头。
正月初一，对于小辈来说，这是一年当中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这一天，只要嘴甜，就能收获大把大把的红包。
当然，过分一些的家长会将红包收走，这就比较尴尬了。
从床上起来，红袜子，红皮鞋，红棉袄和红裤子。
穿上这套俗气的大红色衣服，林大宝在镜子前审视了片刻。
还别说，虽然一开始看着这套衣服挺丑的，但穿在身上却莫名的感觉喜庆。
洗脸，刷牙，涂上润肤膏。
焕然一新的林大宝，精神抖擞的从屋内走了出来，而他这边刚一下楼，就看到在自家一楼客厅，自家父亲正在和一位熟悉的长辈交谈。
三步并作两步，林大宝凑了过去，一脸灿烂笑容：
“辉叔，您来了，过年好，祝你发大财。”
和林大宝这套大红色的衣服不同，辉叔是体面人。
一身灰黑色的中山装，给人的感觉干净利落，就好像一位精明能干的实干家，而随着林大宝的这一声过年好，林耀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了过去：
“都好，都好，大宝，这是辉叔给你的大红包。”
林大宝接过红包，厚厚的一沓，让他脸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谢谢辉叔，辉叔大气，爸，过年好。”
说着，林大宝眼里闪过一抹狡猾。
扭头看着自家父亲，并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
林宗辉楞了一下，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颗花生扔了过去：“小兔崽子，多大了，还跟你老爸要红包，床头不是有我给你的吗？”
反手抓住花生，拇指和食指用力一压。
“咔嚓”一声，花生壳碎开，将花生米扔进嘴里，林大宝撇撇嘴：“你那是压岁的，才五十块，辉叔给我的这才是红包，里面少说也有五百。”
林宗辉羞恼的瞪了儿子一眼：
“你还敢犟嘴，看我不打你。”
看着自家父亲起身准备揍人，林大宝眼里闪过一抹畏惧，连忙一路小跑的向家里厨房跑去：
“辉叔，我先去吃饭，你和我爸慢慢聊。”
而随着林大宝离开离开，林宗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模样：
“这小兔崽子，出去一趟之后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但话虽如此，林宗辉嘴角却带着一抹笑容。
林大宝缺钱吗？
他不缺钱。
林宗辉应该给压岁红包吗？
貌似也不用，毕竟林大宝今年都二十多了，工作也好几年了。
但有句话说的很对，在长辈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
红包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过年的这一天，还有人记得给你包一个红包。
从秋天离开，一直到年前才回来、
说不想念是假的。
但看着焕然一新，整个人成长不少的林大宝，作为父亲的林宗辉真的很欣慰。
而在另一边，瞥了眼装模作样的林宗辉，林耀东拿起茶杯喝了口清茶：
“其实这样挺好，孩子大了，应该出去见见世面。”
话音落下，林宗辉感慨的点点头，十分认同的表示：
“是啊，总窝在山沟沟里是没出息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随着林宗辉话音落下，林耀东神色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羡慕了，要不来年你出去闯闯，到时候我让我儿子跟着你。”
林宗辉楞了一下，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四五岁，流着鼻涕的身影。
估算了一下时间，表情不由多了几分诧异：
“景文？他才十六，你舍得？”
林景文是林耀东的孩子，小时候还在塔寨住了一段时间。
当时村子里穷，林景文经常在自己家里蹭饭，现在估摸着也就上高中的年纪，和林大宝这个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几年的臭小子有本质的不同。
只是面对林宗辉的诧异，林耀东摇摇头，这位老父亲对自己狠，对自己儿子一样狠：
“有什么舍不得的？”
看着林耀东一脸认真的模样，感受到双方差距的林宗辉沉默了片刻，随后摇摇头：
“算了吧，我知道我不是这块材料，让我守着塔寨可以，但让我想你一样出去闯，我没这么大本事。”
塔寨名义上是陈长青的，但内部构架却是以塔寨为主。
林耀东和林宗辉一外一内，两人的关系比较复杂。
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坏，彼此之间要有一个制衡。
林宗辉清楚，论能力，自己不如林耀东。
只不过今年林耀东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在短暂的思索后，林宗辉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对了，景文今年回来了吧？”
嘴角翘起，脸上带着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仿佛知道林宗辉想说什么，林耀东直接开口道：“在家躺着睡呢，昨晚也是熬夜到一点多，醒了之后带过来认认门。”
眉头一挑，林宗辉惊奇的看着林耀东：
“你就不怕陈先生找你麻烦？”
林耀东摇摇头，眼里闪过一抹思索，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多了几分感慨：
“你真的觉得陈先生会在意？”
年前，应该是腊月十五的时候。
当时在汉东省的省城，林耀东遇到了刚下飞机的陈长青，之后大家吃了一顿饭，也就是这顿饭，让林耀东萌生了今天的这个想法。
因为在吃饭的时候，陈长青有意无意的提前。
年后他打算在全国六百多个城市，建造超过一千家物流仓库。
一开始，林耀东没反应过来，只是在心中感慨陈长青是真的有钱，这是要全国各个城市都有一套房的节奏。
但过了两天，林耀东悟了。
塔寨终归是塔寨，这里太小，就好像香江容不下陈长青这条真龙，一个小小的东山市同样容不下。
陈长青的目标是全国，他这是要构建一张巨大的网络，从而将一个个城市连接在一起。
这是惊天的大手笔，需要极大的魄力和勇气，并且需要承受极大的风险。
但如果做成了？
林耀东下意识想到了本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过程中，美利坚的那些崛起的垄断巨头！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毕竟只是一张网络，但凭借着这张网络，却可以做出无限的事情。
所以这次回来的时候，林耀东特意带上了自己儿子林景文。
和林宗辉想到不一样，他以为自己这是要固化塔寨的权利。
可实际上？
林耀东这么做是在告诉陈长青，自己对百乐的这张大网没想法，因为他怕了，因为他明白陈长青的这张大网如果构成，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做人要认清自己，吃撑了最多也就肚子遭罪。
但如果贪大了？是会死人的！
随着对陈长青了解的加深，林耀东愈发的感觉当初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而在短暂的沉默后，林耀东推了推眼镜，随口问了一句：
“你说陈先生现在在干什么？”
林宗辉瞥了林耀东一眼，没那么心思的他，不以为然的说道：
“大年初一，你说能干什么？”
林耀东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扭头看向窗外，目光带着几分感慨：
“是啊，今天是大年初一，能干什么？一年又过去了，时间过的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