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歇斯底里地向我大叫,责问我为什么要出现,就像是死去森野的灵魂在不甘地呐喊。他当着我的面,一边留泪,一边吃掉了那只苍白的右手。
这样我们就永远地在一起了。他如此说着,身体宛如缠绕着某种灰sè的气息,似乎正逐渐变成一种非人的存在。
他再一次以那种迅捷无比的跳跃力向我袭来,四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他的踏板,真是非同寻常的平衡力。
白井每一次进攻都如同shè来的箭矢,他的身体就是箭杆,尖锐的菜刀就是箭头。如此诡异的攻击方式还是第一次见到,联想起他擅长的篮球运动,我不由得猜测,莫非他的才能就是这种平衡xing和跳跃力?
思维运转的时间,刀锋已经在我身上留下好几道血痕。
虽然他的行动路线很直接,但是即便看穿了,身体也无法在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躲开如此迅猛的进攻。我只能努力挥动匕首,每一次和他擦身而过时,彼此留下伤口。
白井的自愈力完全超出我之前所见过的任何对手,无论是身为魔纹使者的我,还是服用“乐园”的山羊公会特殊战士,在被这把融入灰石粉末的限界兵器匕首伤害时,都无法以如此快的速度让伤口愈合。
究竟是怎么回事?白井身上并没有魔纹,按常理来说,应该只是普通的末ri幻境的天选者。
先不提能不能杀死他,只用一只手的话,就连制服他都做不到。虽然还想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情报,不过再不认真一点的话可是xing命难保。
再一次和他分开后,我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指着他。
白井立刻忌惮地跳到书桌后,虽然从jing神和[**]上似乎都在朝着非人的存在变形,可是在半个月前还是个正常学生的他,对于枪械的威力仍旧下意识感到畏惧。
“别尝试,你躲不开我的子弹。”我jing告道。
“……”白井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忽然哇地一声弯腰呕吐起来。我原以为这是吃了森野的手后产生的不良反应,可是情况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白井的头发正以可以目睹的速度变成白sè,一种干枯的白sè,连皮肤也像老人一样起皱。
“本来觉得你或许会有点难过,不过,看起来你对这件悲剧一点都不关心呢。”
白井用袖子擦去嘴边的脏渍,用一种悲哀、痛苦又愤怒的眼神盯着我。
“如果不是你的话,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他说。
“像森野一样,没有选择的活下去?”
“没有选择又怎么样?想要zi you自在?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没有选择难道是森野的错吗?”白井哽咽着,用尽全力大叫着,“就算是没有选择,我也希望森野能够活下去啊,为什么死非得是她?为什么杀死她的非得是咲夜?”
“所以,这就是泄愤啊。”
“没错,这就是泄愤,我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虽然杀死森野的是咲夜,也想着其实高川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就是无法忍受。当我和你聊天的时候,就知道你是那种自以为是的白痴。就算别人是因为你才死去,你也不会感到半点伤心难过吧?”
“自以为是?白痴?或许吧。”我听到自己这么说着,“可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无论结果如何,但只要是自己思考后做下的决定,就没有任何可遗憾的地方。但是你说错了一件事,对于森野的死,我一样感到难过。”
是的,就算是态度对我不怎么友好的森野,我也无法平静地对待她的死亡。否则,我为什么要献上花束?为什么要厌恶那些背后说死人坏话,拿来做笑料的人?为什么要和白井聊天?
“说谎!说谎!你这个骗子!”白井用力地咳嗽,似乎要将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你骗不了我的,高川,你的眼睛,你的动作,你的语气,你的一切都好奇怪。明明没有半点波动,可是却让人觉得你是好人,其实,那不过是伪装而已吧?”
我没有回答。
白井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如同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五官开始扭曲,他忽然在原地打转,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上方,露出一种恐惧和兴奋交织的难言表情。
他看到了什么?
“热,好热。”他不停地说着,揪着胸口的衣襟。
“喂,白井,住手吧,你最好去一下医院。”我好心地提醒道。
白井露出一副听到来自远方的声音的茫然表情,视线落在衣柜上,目睹到更衣镜上异常的自己。
并没有任何恐惧的神sè。
“啊……原来如此。恶魔拿走了我的生命,让我得到力量。”他自言自语,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比起现在的我,你更像是怪物呢,高川。”
“什么?”
我觉得白井的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我想起来了,就像山羊公会的那些人,明明是虚空,却一副看到了恶魔的表情。
“现在想起来,刚才能和我平分秋sè的你真的很奇怪。身上带着刀子和手枪,反应能力也超乎常人,明明被我刺了一刀,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喂,高川,你真的是人类吗?”
什么叫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身上的伤口痛死了!
“你吃了‘乐园’?”
“乐园?”白井有些疑惑,续而恍然,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拇指大的瓶子,残留在瓶壁上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比蓝sè更偏向紫sè的颜sè。
“原来,森野贩卖的毒品,叫做乐园啊……真是不可思议的药物,虽然曾听她说,能够强化人体机能。原来是真的,真是恶魔的赠品啊,现在的我连神都能杀掉。”他用梦呓般的语气说。
“那是错觉!”我驳斥道,“根本没有恶魔,也不会让人战无不胜,醒醒吧,白井,你没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吗?”
“如果能让我复仇,变成这样也没关系吧。”白井丑陋的老脸朝我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像你说的,既然能接受,为什么不接受呢?反正,一切都太迟了……真是奇怪,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白井逐渐不利索的语言让我彻底明白了,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一切都太迟了,他是在上厕所的时候服用了那瓶特殊的“乐园”吧?那药是森野给他的吗?他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吗?说不定,和我如此友好地享用啤酒和烧烤,是在向人类的自己告别吧?
从他从厕所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以前的白井了。
又是一则厕所怪谈,末路的戏言。
太悲哀了。
我再不犹豫,扣下扳机。因为没时间的缘故,只做了一个弹夹的灰石子弹,但是为了增强威力,我刻意学网上流传的方法,将弹头锉出十字痕,将它变成简陋的达姆弹。
所以,一枪就能解决吧?
可是,明明站在枪口的方向,明明被我的连锁判定才能锁定,但是在我扣下扳机的同时,他的身形忽然变成了两个。
子弹从两个身影之间穿了过去,带出一蓬血花。
“怎,怎么可能!子弹怎么可能伤害到我的身体?”一如既往的熟悉的声调。
白井跳了回去,身体的残像消失时,紧抓在手中的菜刀掉落地上,他的右肩开了一个大洞,只是半连着耷拉在那里。
我同样也吃了一惊,这是记忆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sh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