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伽韵。
一方古琴,伽韵,佳韵也。
瑟瑟徽碧,纹石为轸。
桐木之身,多年木性都尽,声始发越。
我能奏出世间最精妙动听的曲子,
却吟不出抚琴之人半分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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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酒馆的后院里,一行人正因为苗圃里那几株辣椒终是发了芽而欢呼着。
大环憨直的搓搓手,看着姑娘面上欣喜,一股自豪感由心而发。
百味在一旁很是捧场的拍手,心里已然在盘算等那辣椒长成了,做些什么菜式才好。
锦昭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带着小环出去溜达了一圈。
一线渊里有那爱好农耕的精灵,自己辟了田地,图个清趣。
种出来的一应果蔬,自己吃不完,便组了集市售卖。
锦昭需食一日三餐,在一线渊里众人皆知。
是以二人出去溜达之时,收获了一众邻居送的瓜果蔬菜,险些拿不过来。
最后还是陶婶给了只篮子,这才解放了双手。
锦昭带着小环满载而归的回来,见酒馆门口站着一名女子,翘首相望。
似是见酒馆无人,神色默默,眉间忧色萋萋。
小环拎着篮子走出去:“找人?”
女子见是个冰雪可爱的孩童,面上浮了笑意:“请问你知道这酒馆里人去哪了?”
“知道啊,我就是。”
“啊?”女子似是惊愕,相传往生酒馆神秘隐蔽,更有甚者还说那酒馆之人皆凶神恶煞。眼下这么一个连腰间都不及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面前,多少觉得传言离谱了些。
许是怀里的萝卜忒沉了些,锦昭便唤小环先将人带进去落座。
待二人将一应菜蔬交给了百味,这才回到前院。
而那女子却抚着窗台上的一块飞鸟样式的物件沉思着什么。
锦昭有些尴尬。
女子见状,坦然一笑:“既为木身,神形可塑万物,姑娘无需介怀。”
那飞鸟用的木头,是苍桐木,世间罕见。
起初也是无聊,初酒便丢给她一块刻着玩。
费劲了好些日子刻出个飞鸟的样子,小环很喜欢,宝贝一样的放在窗台上。
丝毫不介意那价值连城的奇木就这么被做成了一个小玩意儿。
巧了,这女子的原身,也是苍桐木。
“听闻往生酒馆有了无,能否求上一杯。”
“贪恶嗔痴,你说的了无,是哪种?”
“贪恶嗔痴...”女子失神般的呢喃:“劳烦姑娘替我辨上一辩了。”
在苍桐木特有的奇香里,那段朦胧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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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伽韵,是一方古琴。
持琴之人,唤常遥。
曾远赴暹罗学艺,技成而归。一曲“瑟瑟”名震天下,世人争相拜访,只求佳音一曲。
甚至皇城之中圣人相邀,做那独一无二的皇家琴师。
常遥皆拒了,只说想寄情山水,做个闲人。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买了只不大不小的蓬船,自己执浆而行,一路悠悠荡荡。
时常路过些临水之城,歇上个三两日,采买些补给,继续上路。
来了兴致,便将船桨搁置一边,抚琴而坐,琴音伴着清流,环绕期间,久久不散。
他没有给自己方向,走到哪便是哪。
这天将船靠了岸,买了些炉炭干粮。刚行至船边,便被人唤住。
“船家,可否行个方便,稍我一程?”
常遥转身,一个清隽的男子,背着一个简易的包袱,腰间别着一支长萧。
看到那支萧,婉拒的话语便噎在了喉咙里。
“这可是淮音?”
男子颇是惊讶:“正是。没想到此处竟有识的此萧之人。”
在喜爱音律之人眼中,随身的乐器可与挚友比拟,千里之途,有人能认识自己的至交好友,说不欣喜倒是假的。
常遥当然认识,民间常传“琴有伽韵,萧有淮音”,早年在暹罗学艺之时,在一方乐器行里见过淮音的画,便随记于心。今日一见,那年轻男子的那支长萧竟与画中无异。
之前在皇宫之中,也曾听闻他人议论过这琴萧之首,皆说得见伽韵,若再有淮音,方则圆满矣。至今还记得那人很是遗憾的摇头称淮音早已流落民间,不知所踪,多年不曾现世了。
没想到今日,便让他遇上了。
常遥并未拒绝,将人迎到了船上,烹茶相待。
一番交谈,方知眼前之人叫莫随,隐约是个衣冠之家。举止得体,言语间恭谨却又不失清趣。只道是家中幺子,既不喜欢舞刀弄剑,也不喜欢吟诗作对。索性便外出游历,一步一停,倒也不失风雅。
如此这番,倒与常遥不谋而合。当初不愿意受皇恩留在宫中,便也是不喜欢世俗规矩,过于束缚了些。
常遥说,抚琴本自随心,心境有了,无需琴谱,自成佳曲。若是被条条框框约束着,为取悦他人,或是每日必须抚几曲,抚的还必须是别人想要的那几曲,便失了抚琴那份自在的意境了。
莫随闻言,连连称是。自己也是机缘巧合得了“淮音”。只因民间对淮音相知甚少,许多人不认识,倒也让他少了好些麻烦。不然若是遇上相识的,或是长辈那些,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你奏上一曲,要是愿意倒还好说,若是不愿意,硬着头皮奏出来的曲子,又能好到哪去?
二人一拍而和,只清茶对饮,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相谈之间方知常遥欲往蜀中而去,莫随欣喜不已,只说自己早年听闻蜀中佳乐甚多,且奏乐者皆是大拿,倾慕许久,正欲前往。只是之前搭乘的货船临途出了些变故,只能先行下船。因着蜀中路途甚远,除非是远途的货船,其他的船舶皆不愿意前往。莫随已经在此处蹲守了好几日,货船没蹲到,却是遇到了临途靠岸采买补给的常遥。
是以两人约好,结伴而行,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