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熊闻言恍然,忍不住道:“怪不得……沫儿当了族长之后,在虞渊旁的高山伤给自己修建了一处宫殿。我多次上去,发现山上没有一个活物。甚至有一次看到,沫儿抱着一个东西,在夜晚偷偷哭泣。我当时只觉得那是一条蛇,却又觉得奇怪……”
说到这儿,仲熊突然住口,怔怔的看着发呆的风易,又叹了一声。
一时间,四人陷入沉默之中,除了蛮坤,他头脑简单,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仲熊和风易在讲些什么,心中不耐之极。
过了片刻,姒庚金突然拍了拍风易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少主,你还说你不是同道中人,我见过成百上千的女子,她们只有见到我的时候才会哭,还没有私下里为我哭的女人呢。”
风易苦笑一声,不由得想起那个理性却又决然,率真带着一丝活泼的少女。她心怀极广,年纪轻轻,却已经将一族复兴的重任抗在肩头。为了成功,一开始不惜和不喜欢的虞少卿亲近,后来又任由喜欢的人跌落东海,生死不知。最终甚至几乎和自己的父亲决裂,从他手中夺过权位。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实现她的目标。
而一心抱着以往圣人荣光,却又不思进取的族人们,在他们心目中,对这个新任的族长有依赖,有敬佩,但私下里更多的却是不满和腹诽。这个少女富有野心,在族中发生剧变后又变得略微心狠,雷厉风行,甚至不顾自己的父亲,甚至将人命都不看在眼中。
可是,又有谁能真正了解她的内心,了解她的坚持,她的苦闷。又有谁知道,她一副瘦弱的肩膀,是如何默默的承担得了这一切?
风易回想起那短暂的和沫儿相处的时光,心中百感交集。
过了半天,忽然一阵*声响起,风易猛地惊醒,才想起一旁虞少卿还在地上。忙查探一番,见他性命无忧,才放下心来。不管此人作恶多少,总还是姑慕族的人,只能让仲熊将其带回谷中,让沫儿治罪。
姒庚金一直盯着乌击蛇,面露沉思之色,道:“奇怪,难道是我记错了?”
风易不由问道:“什么?”
姒庚金道:“少主,你刚才说这蛇叫乌击蛇,是不是?是从哪儿来的?”
风易将这蛇的来历又说了一通,道:“那一次在北狄,我被大玄山误认作黑水玄蛇的人,这一次鬼国也毫不怀疑。看来这确实是玄蛇无疑。”
姒庚金摇摇头:“确实非常像,但又有一些不同。”大家忽然想起蛮坤还在,他和大玄山相斗数年,应该对玄蛇十分熟悉才是,忙将他叫过来。蛮坤看了片刻,道:“……这些玄蛇在老子眼中都一个样,以往看到的时候老子早一勾镰将它斩为十八段了,哪有机会细看?”
众人无奈,只好作罢。姒庚金又沉声道:“这条乌击蛇虽然还是一条蛇的模样,但我却从未听说过蛇长出九足,还长双角的情况。与其说它是一条蛇,不如说它更像是一种已经消失了很久的神兽!”
风易和仲熊对视一眼,同时脱口道:“龙!”
相传当年伏羲女娲二圣从混沌中分出阴阳二灵之后,余下的灵力互相混杂,又生出了五行灵兽,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兽乃是公认的天下飞禽走兽的鼻祖。只有那中央之兽一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有说是麒麟,也有说是腾蛇……
五行神兽后来虽然消失不见,但在大荒上古时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各地都有神龙凤凰出没,各自繁衍,生出许多各具神通的灵兽。这龙族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风易忍不住道:“龙族?不是也早就灭绝了吗?”
姒庚金道:“那么久的事情了,谁知道呢?不过这条乌击蛇的模样,却不是普通龙族,而是一种极恶的黑龙。传闻这条龙暴虐不堪,吃人无数,后来被女娲降伏,不知所踪了。”
风易三人闻言,心中一阵惊骇。此刻小黑似乎听懂了姒庚金的话,缠绕在风易的胳膊上,昂首嘶鸣,尖牙利齿,带着杀意看着另外几人。仲熊和姒庚金竟然觉得心中生出一丝寒气,忍不住退后了几步。仲熊心有余悸,道:“或许,乌击蛇真是有上古黑龙的血脉呢。”
蛮坤忽然叫到:“什么上古黑龙?老子瞧就是和大玄山那帮人一样,作恶多端而已。让老子来给它点教训。”说罢忽然伸出手中,抓向乌击蛇。
仲熊下意识的叫道:“不要。”
但已经太晚,蛮坤何等修为,心中又带着对大玄山的恨意,出手何其之快,就是风易也来不及阻挡。只见小黑身体弯曲一躲,让开蛮坤的攻击,随即闪电般探出头颅,伸出森寒渗透着毒液的獠牙,咬了出去。
众人都知道乌击蛇的毒液,恐怕胜过天下任何一种蛊毒,若是咬中,后果不堪设想。风易眼疾手快,伸出手掌,正好挡在前方,乌击蛇收势不及,正好咬在了风易的手指上。
刹那间,风易手掌变得乌黑,那毒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他的胳膊,一瞬,半天身体都酥麻僵硬,动弹不得了。
一旁仲熊和姒庚金闪电般一左一右飞了过来,连点风易浑身几处大穴,才遏制住了蛇毒的蔓延。蛮坤更是惊的面无人色,喃喃道:“这玄蛇如此之毒!”想要上前帮忙,但小黑仍然一副敌意地面对着他,让他不敢上前。
风易觉得浑身酸麻痛痒,难以忍受,这些难受感觉融合在一起,又各自变化,就好像他的九渊剑法一般,化作无数种感觉,他仿佛身处地狱之中,想叫叫不出来,喊也喊不出来,那份煎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三人见他这副模样,大为担心,不断施救,身上的丹药一股脑的倒出来塞进他的嘴里,但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
小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盘绕在风易的身上,嘶鸣不已。过了片刻,它忽然又张开嘴巴,露出獠牙,蛮坤大骇,正想上去杀死这玄蛇,却被仲熊拦住,道:“等一等。”
姒庚金见少主危在旦夕,担忧之极,嘴上却道:“不急,这条蛇似乎还有一点良心,反正已经中了毒,且看它要做什么?”
小黑再一次咬住风易的胳膊,头颅耸动,过了片刻,果然风易身上的黑色变淡了一些,浑身的抽搐也停止了下来。
蛮坤大喜:“想不到玄蛇能下毒,竟然也能解毒。”
仲熊摇头道:“来不及了,这蛇毒霸道猛烈,世间罕有,刚才的一瞬间已经到达了风易的奇经八脉,小黑虽然护主,也无法完全解开。”
蛮坤惊道:“那怎么办?”
姒庚金缓缓道:“只能靠少主他自己了。”话音一落,仲熊和蛮坤同时看过来,他二人知晓这蛇毒的威力,况且不管什么毒药,只要进入了心脉,就再也难以解开。姒庚金苦笑道:“我自从认识少主,就在他身上见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这区区蛇毒,我相信难不倒他。”
话虽如此,三人仍然守在周围,不断运功为其疗伤。小黑也趴在他的身上,呜咽不已。
过了片刻,仲熊忽然欢喜叫到:“你们看。”
只见风易神色恢复正常,血色也渐渐从他的胸口处生出来,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又过须臾,他竟然呼吸如常,缓缓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周围的三人,奇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仲熊惊叹道:“以前听说神农尝百草,百毒不侵。我以为是骗人的,今天看到风易你,才知道确有其事。”
风易笑道:“我哪儿敢和先圣炎帝相比!”他暗道侥幸,其实这一次解毒,除了靠小黑和三人的帮忙,更重要的是丹田内的太乙之鼎。此鼎能够化解一切灵力,蛇毒自然也在内。只要不能一瞬间取了他的性命,这太乙鼎就和他身体互相感应,自动解毒,虽然不能说百毒不侵,但寻常毒药蛊毒都对他没有作用。
小黑见主人醒过来,欢喜不已,忙缠绕在风易的脖子上,伸出猩红色的蛇信,舔着他的脸颊。
风易脸上发痒,哈哈大笑,一旁三人却心有余悸,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姒庚金叹道:“这等异兽,也只有少主你能降伏得了,我们还是离的远一点为妙。”
风易忽然想起虞少卿,道:“仲熊,这厮交给你,带回去让沫儿处置。”
仲熊点点头,道:“但是,在离开上林苑之前,还得放入你的如意袋中。寒国高手太多,稍有不慎就能察觉到他的气息,只有你的九鼎才能够完全压制他的气息。”
风易无奈,对小黑道:“乖乖的,你已经吃了如此多的灵兽,万万不可再吃这个人了。”
三人惊奇看着霸道无比的乌击蛇委屈的点点头,旋即缓缓钻进了如意袋,再也不露头。
风易抓起虞少卿,渡入一丝灵力,他缓缓醒过来,见到仲熊,还有另外两人,忍不住放声大叫,还没出声,已经被封住了哑穴。他虽然不能说话,但已经看出了眼前四人的身份,恐惧之极。
风易正要再次封住他的经脉,丢入如意袋中,姒庚金忽然阴笑道:”封住他的四肢即可。”其余三人心领神会。
蛮坤哈哈大笑:“和玄蛇共处一室,却偏偏无法动弹,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了!”
仲熊叹了口气,也不阻挡,正当时,不远处传来群豪的声音。四人对视一眼,妘寒浞规定的时间已到,纷纷御风而上,朝上林苑的方向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