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儿这般说,遏必隆苦涩地一笑,低头不语。换做从前,他必定对灵昭讥讽乃至羞辱,可他的女儿恰恰继承了他的性情,他们越张扬,越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怯弱,遇强则弱,遇弱则强,顶顶没出息。
但灵昭才十几岁,人生还有无限的机会,遏必隆一把年纪,已是到头了。
见父亲这般,灵昭又有几分不忍,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将来,还是冷声警告:“阿玛跟着鳌拜图什么呢,你睁眼看看朝堂上的光景,你若是皇帝,你能忍多久?你是要跟着鳌拜一道被皇帝清理门户,还是要和他一起作乱谋反,篡位夺权?”
遏必隆大惊,就差伸手捂着灵昭的嘴,哀求着:“娘娘,你别说了,娘娘,别说了,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
灵昭平静了几分后道:“阿玛好自为之吧,我在宫里行得正坐得端,我已经找到自己的立身之本,但求你们别拖累我。”
她背过身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下说:“从小到大,阿玛如何对我,家人如何待我,你心里都清楚。你和我一直处在敌对的关系,你一面希望我在宫里飞黄腾达能给家族带去荣耀,一面又担心我会出手报复。”
遏必隆神情紧绷,女儿字字都戳进他心里。
灵昭说:“我对这个家,对阿玛,的确是满心怨恨、恶气难抒,可我所求所愿,绝不是阿玛落魄家族潦倒,那样对我又有什么益处?我不会报复你,不会主动出手迫害自己的家族,可若有一日,你们自甘堕落,为皇帝所不容,我会和你们撇得干干净净,也绝不会出手相助。”
遏必隆说:“我何尝不知道,皇帝不容鳌拜。”
灵昭转身,对父亲道:“你也是堂堂辅政大臣,为何偏要依附鳌拜,阿玛是不知道外头的人如何议论你吗?”
遏必隆苦笑:“娘娘,你太年轻,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我还能独善其身?稍有不慎,等不到皇帝撂倒鳌拜,我就会死在鳌拜手里,落得苏克萨哈一样的下场。”
灵昭想了想,说道:“那就请阿玛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至少这一点,总能做到吧。”
遏必隆说:“可是皇上已经不会再信任我,他对你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灵昭被戳到痛处,一时语塞,但抬头看一眼翊坤宫里奢华富贵的一切,她又努力忍耐心中的委屈:“皇上待我极好,他和太皇太后能放权让我料理六宫,就是对我最大的信任。至于阿玛,你在官场几十年,接下来该怎么做,难道还要女儿来教你吗?”
她朗声唤:“冬云,送大人出宫。”
遏必隆却着急地说:“娘娘,您是真正掌管六宫,还是仅仅给皇后当差,您千万要分清楚。您要知道,赫舍里一族,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动摇中宫之位。”
灵昭满目纠结,内心的**在挣扎翻腾。
遏必隆轻声道:“娘娘,您真的不想做皇后吗?”
灵昭握紧了拳头,努力遏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只是冲门前的冬云喊了声:“送大人出宫。”
冬云战战兢兢上前,对遏必隆道:“老爷,时辰到了,奴婢送您出宫。”
遏必隆长长一叹,向女儿作揖:“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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