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娇只看了一会儿，回到了住处，在养着两朵爆炸菇的窗边，对着光，擦拭着自己的匕首。
叶冰莹就蜷缩在对窗的角落。
这里虽然是异能者的居所，很容易就能听到那些人七嘴八舌议论着的关于叶家的事。
末世艰难，有人无助求生，当然也有人安定下来就忍不住打探消息，提高生存几率，异能者的五感被加强之后，更是比普通人敏锐百倍，消息传播得不迅速，才不正常。
所以叶冰莹就这样在盛娇眼皮子底下，听了叶家不坏话。
盛娇在旁边，她不敢造次，但是听到叶家纵容病毒传播，应该把叶家人都赶出去，还是咬着布，忍不住呜呜地挣扎着怒视窗外的人。
盛娇的眼神一扫，叶冰莹又瑟缩一下，蜷缩起来不敢动弹了。
窗外有的是阳光，但是叶冰莹被日复一日折磨，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阴湿地底的臭虫。
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这种命运被其他人掌控，无能为力，无法逃脱的感觉让她抓狂，神智又开始有变得不清醒的征兆了。
直到议论声变了。
叶冰莹听说叶家出面应对了，一时竟然忘了自己的处境，直起身想要动。
盛娇将擦拭干净的匕首在窗台上一插——叶冰莹浑身一僵。
大气都不敢喘。
盛娇提着叶冰莹出了门。
被荣家抓到人的动静惊动到的叶家终于出面了，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想知道这场闹剧的结局。
也许是为了溶剂表现处理这件事的诚意，这次负责把人押回来，处理这件事的竟然是盛娇在荣家见到过的，荣家的管家，荣业。
双方已经开始了对峙。
金小兰跟在一个瘦高男人身边，那个瘦高男人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荣业：“你有证据吗？”
盛娇只看了一眼，便停住脚步，没打算现在就出现。
对方要是有心把局做满，自然会第一时间确认她的位置。
果然，双方才开始争吵没多久，金小兰就忽然大声哭喊：“你还敢出来啊！”
她拨开人群指着盛娇，捶胸顿足：“就是她，就是她在我们这里买了好多武器，又不出去清理丧尸，把买到的武器，全都送给了荣家啊！现在他们有机会把基地给围了，自然就想把我们也给吞了，她们才是真的用心歹毒啊！”
她这么一嚎，人群安静了几分。
这场面看着热闹，但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人，像末世之前看热闹一样，聚在一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窃窃私语。
他们讨论的是赔偿，是分赃，是经历过生死后最看重的是利益。
所以他们不关心谁输谁赢，也不关心谁对谁错，他们只关心他们能不能从这件事里面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这样看，其实不难推断，他们对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听说丧尸还没有清缴完，就有人囤积武器想要占领基地，幸存者们的眼神都变了。
从互相指责到同仇敌忾，缺的不过是一个共同的敌人。
盛娇前世也险些被这样的集体情绪所裹挟过，但是重生之后，就对这样的场面没有了任何感想和反应了，一双眸子平静又淡然。
但是喧闹声依然居高不下。
就在气氛烘托到最高潮的时候，有人惊呼：叶家又来人了！
还是叶家现在的掌权人，叶符。
人群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盛娇眯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忽然笑了。
她在想她把武器送出去的事只有阿虎知道，现在金小兰却拿那批武器说事儿，是不是她的好哥哥已经收到她的礼物了呢？
叶符也眸光微深。
并不是所有人都聚集在这周围看热闹，幸存者更多的是靠着墙，站都没站起来，就这样瘫坐着旁观这场闹剧。
坐着比较节省体力倒是其次，被毒素侵扰后的大脑持续情绪低落也有原因。
盛娇不记得上一世丧尸潮爆发前基地的降雨持续了多久，更无法判断，这种群体中的低落情绪最终到底造成了多严重的结果：
但总归不会很好就是了。
虽然基地最后节节败退是所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是不铲去毒素这个定时炸弹，即使她想改变基地的方方面面，也难免束手束脚。
谢韫曾经问她，就这么恨叶家？
她当然恨。
但是她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报仇。
在给叶家重创的同时，她也是在给A基地这颗即将腐烂的毒疮致命一击。
不解决第一次丧尸潮，这个基地，这个基地里的他们没有资格谈改革，谈重建。
得益于叶家之前的宣传，叶符在基地还是很有威望的，出现的时候，周围的声音都低了很多。
叶符的语气很缓：“我本来不想出面，但是今天早上，我突然收到了一份资料。”
他看了眼人群中穿着白大褂的研究所成员，视线在盛娇身上轻飘飘地一顿，又回到荣业身上，叹了一声：
“这份资料，是行星研究所的最新结果。他们说，基地前几次降雨，存在很大的问题。”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叶符并不独断专行，相反，很多时候，他都表现得温文尔雅，恰到好处。
但是盛娇上一世拿命从叶家那里买了教训，她太清楚叶家人的通病了，所以丝毫不怀疑叶符的自负。
就算看到了准确的研究结果，他也会因为想起几个“自己注意到了，但是卧底本人完全没有察觉暴露”的小细节，从自身的优越感出发得到最合理的推论。
“因为这几次的降雨中存在某种毒素……”
叶符环视一圈，语速更缓：“会对人的身体机能造成损害，但是具体什么损害，还不清楚……”
似乎是排演好了，金小兰开始嚎：“那我们不是就没水喝了？”
“对啊，雨水都有毒，那我们以后喝什么？”
叶符抬手：“大家听我说，研究所的初衷是好的，他们也是为了保障大家的生理健康，但是，作为一个靠大家扶持起来的企业家，我觉得，这更可能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
盛娇心底冷笑，面上表情却冷了：“你什么意思？”
叶符气定神闲：“盛小姐在我们这里采购了武器之后，曾经提点过我们，这雨水有问题吧？”
盛娇眯了眯眼：“我没有。”
“我只是出于好心，告诉你水不太干净而已。”
叶符嘴角轻轻一扯。
金小兰双眼闪动着贪婪的光芒，语气却仿佛极为痛恨地卖力表演起来：“你有！是你告诉我们那水不能喝，我们才高价采购你那来的纯净水的！”
盛娇都快笑了。
来看戏之前，她还在想这其中的逻辑链其实多少还是有点不完整的。
即使到时候舆论风向是有利于她的，也难保危机过去之后，叶家不会倒打她一耙。
但是叶家现在就帮她把逻辑漏洞给补上了：盛娇是去叶家买武器的，不管怎么扯也扯不到水源问题上去，但是金小兰现在说她提出过水质的问题。
相当于告诉其他人，盛娇是特意拜访叶家，提醒过他们雨水有毒的。
在叶家看来，这可能是盛娇和荣家串通好的证据。
但是在盛娇看来，这就是她为了基地用水安全试探叶家，却被叶家一口回绝的铁证。
到时候他们要是发现水真的有毒……
盛娇眸光微动，没再继续说。
金小兰却哭得起劲，叶家其他人脸上也带上愤恨的神色。
如果是从前的叶符，未必会自负到这种程度，但是他太想把荣家也打压下去了，所以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先不说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先进的检测技术，判断不了这个推断是否属实，就算我们能检测得出来，中毒难道会比断水更严重吗？要是水真的有问题，怎么不见他们换水？还特意采购我武器？”
其他人也帮腔：“他们就是想趁我们缺水的时候趁火打劫，他们有不少人，还有那么多枪，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们普通人就没有活路了！”
“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这件事没完！”
盛娇被愤怒失去理智的人群包围，表情却始终是淡淡的。
金小兰看到地上的叶冰莹，声音更大：“她还想找人冒充叶家人，她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