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战马全亡,大王僵住的脸黑了又沉,身子一下从銮座上弹起,目光里的无措与难以置信,是夜青喻第一次见到的。
“请大王降罪责罚!”哈羽堂低首呵道。
夜青喻暗暗的瞄着大王,突然,那双原本反应极大的眼睛,像从火里捞出来的利刃,深深挖向她,那一刻,她怕了,怕事故重现,她又背负冤案无处可归。
那男人什么都没问,嘴都不曾动过,却风一般的掠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便走,像拖拉东西,她的身子已然随着她的心慌乱麻木了。
慕容若弹起身:“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怒了,可惜没上前几步,几名侍卫拦住了他,钟忠恰好追大王追到他跟前来,便劝了几句:“慕容将军且安,我们大王不会伤害夜姑娘的,许是有什么误会要问清楚。”
如此客套的劝慰,莫说他不信,便是座上的几位,也无不两眼惑光,议论纷纷的。
“你南迦国出此大事,大王不问缘由的拽走我夫人,我岂能不急!”
说罢,他也顾不得许多,一股脑往前追,侍卫拔剑,他一记腿脚便扫了出去,三下两下的将这八个侍卫打倒。
打完便跑,后来侍卫起身拿剑,盛泽善了后,拔剑便对准了钟忠的脖子,威胁道:“谁敢阻拦伤害我们将军,我立让他抹鲜血!”
盛泽一脸狠色,冷傲的眼神连钟忠瞄一眼都畏惧,那一波波涌上来的侍卫,自然没一个敢轻举妄动的,毕竟钟忠可是大王跟前的红人,出不得差池。
夜青喻被大王拽到静无人烟的林子里,此片林子几乎是细挑的绿竹,半里地内视野都是清朗的,所以无惧被人偷听。
这地确实适合训斥人,夜青喻以为自己即将面临一场劈头盖脸的责骂,谁想,大王开口第一句便语气平平的问她:“马匹尽数被毒亡你可有查出原因?”
夜青喻惊望向他,他的眼里早已没了方才的愤怒,深邃的眼眶里,表露出来的是超出冷静的理智,像是心里有了应对之策。
夜青喻摇头,若查出,她便不会被拽到此处被盘问了。
大王忽浅叹,负手而立的身姿踱步在了风里,淡定自若。
“原是想借马匹感染病气之由令隔壁的贞国主动与我南迦国谈笔战马交易,好探知贞国所稀缺的东西,谁想竟演变成这番模样,也只有任别国惦记拿捏的份了。”
夜青喻细细听着他说道,才知是这么回事,险误会了他,仔细他的面庞,像平静的一汪水,但却是滚烫的热水,她知他的惆怅永远都小心翼翼的藏着。
“大王。”她忽唤了一声,抽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他凝视着她,她的眼里正冲溢着勇气,他便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了,“这件事,孤交给你将功补过。”
她暗思肘,他这般相信自己、了解自己吗?为何总给自己舒服?这一切的好仿佛都太恰到好处了!
不待往深处想,她便耳中闻风,警惕的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竹叶碎落,但却没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内力还很深厚。”
夜青喻方才判断完,大王紧接着便接话:“那人与你心有灵犀,真是感觉准得可怕。”
夜青喻眉头顿皱眉:“心有灵犀用在不恰时宜上,便是自作多情,显得多余了。”
耳边似有若无的还传来嗤之以鼻的轻笑,夜青喻侧转过头,某人的嘴角还撑着弧度,眼波里也还残留着未及过渡尽的讽刺。
“你看孤做什么?”大王淡然自若的噙着轻浅笑意,笃定了她定没瞧见他方才之态。
夜青喻眼睛一番,嘴巴一歪,回敬一声冷哼便背手离开了。
大王冷凝着她离去的飒姿,眼里万般复杂。
夜青喻走到一颗粗竹前停下,润了口嗓子道:“几日不见你倒是学会我偷偷摸摸的本事了。”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惹了漫天的竹叶碎碎飘零,慕容若立在她跟前,咫尺之隔也有落叶要从中作挡,妨碍他的视线。
他忽将脑袋抵在她的额头,耐心的在她的眼珠里端详自己的存在。
“你放开。”夜青喻很不自在的垂下眼帘,挣扎着要离开,他却抱她更紧,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立马滑走。
鼻内与他温热的呼吸交替着,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漫出曾经肩靠肩、怀贴怀的温馨画面,那时可不曾会想到今朝与他贴近,心中会有你我之分的感觉。
“你再不松开我可要下毒了。”打破气氛的狠话她破口就出。
他静眯住眼,吸吮着她身上的气息,手上渐渐松了劲,温声细语道:“我好想立马就能带你回家,一想到别的男人能随意牵你的手,左右你的自由,我的心里就像吃了败仗一样开心不起来。”
他的手已经不在她身上,她也同他隔了距离,那番牵肠的柔情话语,她心上是没有多少触动的,也许自己就是个冷情之人吧。
“我们各自为主,使命及道路皆不同,你不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好吗?从前我们也是相处很默契的,我会灌你酒,你会配合我酒后闹街耍巷,还会跟着我逛花楼,会带着我上战场,像知己一样,即便现在……”
“可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慕容若红了眼吼出来。
“那不是你为了一个忠君效国的夜青喻才娶的我嘛!”夜青喻立接了一嗓子,后又冷静下来,“可我不是你,身上没流着你慕容家忠君爱国的血液,祖上也没有过为端皇抛血立功的辉迹,我夜家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
她痛恨夜家的人,可她更讨厌被别人的“嘴”绑架,因为是私生女,夜家没一个待她真心,一人一句针对的话,便能将她深压在不徳不善不孝不尊不忠不义不伦不类的罪恶里,而她一直引以为知己的青梅竹马,也在她受冤后逼她认罪认罚,效端朝之法,忠君王之命,所以她不管不顾拼命的逃跑。
“你是端朝人,我们夫妻一体,我拿我所有的荣耀、慕容家的勋功护你,我不明白你还要把自己推离忠义这两个字那么远做什么?我想要你与我共荣,”慕容若越说越激动,而后平缓了语气,却又结了舌,“我……你现在跟我说我们以前是知己,婚嫁是为了义气?”
顿了顿,红着眼笑了:“就当我是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