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去找了夜青喻,并没有在闻寂夫人这里多做逗留。
夜青喻等到大王时候,太阳已正直垂落之际,饭菜已然备好,只是一直在锅头温着。
夜青喻坐在园子中,石桌子下,纤玉一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石桌子,不知敲了多久,穆剑庭才赶进来报信:“大王回来了。”
夜青喻脸上笑意浮生,急忙起身迎去,刚走出四五步大王便阔步出现在篱笆外头。
看着满面风尘而来的大王,她迎出了门去,一头扎进大王怀里,关心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动手。”大王笑呵呵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牵着她往篱笆里边走,“等着急了吧?下回我回来更早。”
“下回我跟你一起去,对了,你今天去迎接的人呢?在哪呀?”
“在客栈,晚上我还得出门一趟。”
“怎么不带回来?”夜青喻问。
大王有些许的迟钝,显得随性的回答:“麻烦,让她住客栈就行,有人守着她的。”
“那阿荀晚上是要去做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在这里等着太无聊了,总担心着你,容易胡思乱想。”
“放心吧,我可是王,死不了的,你安心在家等着,今晚要见端皇,我怕你去了碰见沅齐或者是慕容若,便麻烦了。”
“那你呢?”
“我啊,他们几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囚禁我的,再说,他们也抓不到我。”
走到石桌前,穆剑庭已经将锅里头的饭菜摆出来了,大王与夜青喻坐下,夜青喻叫了穆剑庭:“穆大哥一起坐下来吃吧。”
穆剑庭以往倒是常同大王和夜青喻一块同坐吃饭的,只是此时,也不知道他计较什么,不笑了,吃饭也不怎么同坐了,常日爱抱着一壶酒喝。
“不用,我不饿。”
果然,又是这样的回答,大王瞧着他又要去报酒来喝,当即道:“过来吃饭,不饿也吃。”
大王这一喊,他真就停住脚了,回头道:“刚才灶台上吃过一点,真不饿。”
夜青喻看着他的脸色依旧冷冰冰的,便与大王道:“没事,穆大哥不是小孩子了,他饿了自己会吃的。”
大王看着她又接着朝厨房走去,又道:“你那酒少喝点,伤好那么慢孤怎么带你出去执行任务。”
“嗯,我会控制。”穆剑庭已经进了厨房去了。
穆剑庭这几日不停的锻炼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越来越好了,只是伤都还在恢复当众,想必他内伤好了,一定会要求和大王一同去的吧。
大王吃完晚饭,和夜青喻说几句话,便准备要走了,夜青喻几次说要同他一块去,他都是拒绝的,留了好多人在园子里外保护她。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这夜,夜青喻丝毫没有睡意,就一直在园子里边转悠,一刻都停不下来。
大王再次去到客栈,带上了一脸不快的闻寂夫人去青湖边,一路上,闻寂夫人的脸色都是不大好的,大王也不同她说什么,仿佛跟她没话说一样。
闻寂夫人便是个忍不住的,开口道:“亲热完了才来的吧!那个女人比你的江山和百姓都重要吗?”
这酸溜溜的话,旁边几个随行的将军都避远了,大王却十分认真的回头回答:“公是公,私是私,不要不恰适宜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出来自己给自己添气。”
闻寂夫人一口硬气灌到喉咙又给吞下去了,急急缓缓的改口道:“臣妾可是为了大王而来的,今晚过后,是福是祸都还不知道的呢。”
她说话一直都这样,只是今晚格外的令人同情,大概是觉得她嫁给自己荒废了许多年了吧。
“是福。”大王回答了她,“选择权在你,你选什么,孤便配合你什么,不会强迫,守卫家国,本便不是靠女人来交换和平的。”
听到这样的话,闻寂夫人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的惆怅,说好,可又知他心里始终没有过自己,说不好,可他实实在在没有强迫过自己去做为难的选择,起码是比被做人质的梳儿是好多的,她也只能想着这点好了。
“罢了。我嫁与大王的意义,本便是成全大王,相伴十多年,也算是不错了,大王总有归家的时候,我还等得起。”
十几年的冷守空房,不可计量的等待,她轻轻松松几句话便说过去了,别人听着也轻松,因为没在意过,所以不在意,只她心里有数。
青湖边的旷野地上,寒风凛冽,吹得湖面波纹阵阵,大王取下身上的黑色斗篷,系到了她的身上去,没说什么。
她静静的望着他一系列娴熟又温柔的动作,忽然鼻头有些酸了,道:“大王也常同她做这样体贴入微的事情吧?”
大王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不是常做,而是每天必做,便是连夜青喻的衣服,都是他亲自给她搭配,并亲手穿上身去的,很惯手了。
“风大,别着凉了。”
大王撒手而去,不再同她多说,目光之中,清冷又凉薄,看的都是路口的幽黑处。
许久,马蹄声渐入耳中,接近着靠近的,便是盈亮的华服,还有火把。
带头而来的正是端皇,旁边还附带着个沅齐,冷傲无比,眼里没有半分情谊。
那马队停在湖边,静了下来,明黄的光火下,端皇一脸的柔情似水,凝着闻寂夫人。
“一直都知道你在南迦国,却没想到你居然是南王的闻寂夫人。”
身为被提名的闻寂夫人站朝了前边来,说道:“确实欺骗你在先,所以这次来,便是要来和你解释清楚,顺带借着旧情,求个人情。”
旁边的沅齐冷了大王一眼,说道:“大王可真是精于权谋,一边拿下了我在乎的夜青喻,一边又利用上我父皇对待闻寂夫人的感情,可真是能用的人都用上了,你可曾对谁真心过?”
对于这一切,大王无法对沅齐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本来就是互相提防的,自然是不会互相信任的。
父子两人皆下马来,两相对峙,个个眼神巨亮,都是互相有仇怨之人。
“今日不谈私事,只谈公事。”大王道。
沅齐却像是针对他一样,又怼上了他:“不谈私事你把闻寂夫人带来约见我父皇做什么?人家刚才也说了,想借旧情求个人情。”
不得不说,沅齐真的是脑子好使了许多,一点也不惧着大王了,原先的好孩子,现在像变了一个人。
闻寂夫人陪伴了十八年的孩子,她到近段时间才知道是假的!
“齐儿,你好歹叫了我十几年的母亲,怎么能说变就变呢?难道我们母子的十多年,还不及……”
“我有我自己的母亲!”沅齐一句话呵斥住她,“你的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大王,根本没把我放心上过,对我也只是各种控制和利用。”
“齐儿,我没有控制利用你,我一直都是把你当作我的亲儿子对待的,我也是近段时间才知道这个真像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外人。”
端皇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若是还念着这个儿子,也可以到朕的身边来,你还依然是齐儿的母亲。”
端皇一句话,沅齐有些不高兴了,“父皇,她可是大王的女人,你就这般痴她吗?”
听着沅齐这番话,闻寂夫人眼里说不出的心疼,怎么会有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对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她再怎么不能接受,事实还是摆在眼前了,她不接亲也得接受。
大王又出面说话:“这种事情,自然是扯不清楚的,个有个的想法,今晚出来,只是为着解决国家大事,天下不太平,我们又如何情爱,今夜,只希望端皇能开通端朝边界的大门,放孤南迦国的士兵归国,此后,大家还是能和平相见的。”
“你想的倒是简单,若这一切让你用夜青喻来换,你点头吗?”
“国家大事,为何非要一个女人来换?你在南迦国好吃好喝,来去自由,也没见你愿意继续呆在南迦国,更何况还是要一个有意识的女人去做人质。”
“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你太贪心了,所以,我凭什么要拿自己的痛苦成全你的圆满!”
沅齐同大王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个不停,谁都有谁的道理,说到底,为的都还是一个夜青喻。
端皇此时也凑上了热闹,“要开关门也简单,只要把她留给朕就行,从前不也留下过吗!”
端皇手指着闻寂夫人,满眼的占有欲,同沅齐一样,都心向一人。
而大王,唯有舍其一,才能完成今晚的开关计划,可是夜青喻是他心中挚爱,他自然是一万个舍不得的,至于闻寂夫人,他说过,会遵从她的意愿选择,所以,他没有开口,只是把话语权交给了闻寂夫人。
闻寂夫人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推出去了一样,大王就站在她身后,却没为她开过口,她心里凉凉的,若是常人,定然是会为了大义,选择跟在端皇这样心里还有自己的男人身边。
她百般犹豫,手里不停的攥着衣角,忽想起,这披风,还是大王亲自给她披上的呢,动作很娴熟。
她下意识的搓了一下手臂,这湖边的风,愈吹,心里愈发的拔凉。
“冷了?”端皇忽然开口,也取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又给她套上一层。
他的动作也很温柔,只是比起大王,多了个小心翼翼,过后,还摁住了她的双肩,抚了两下,给她叠整齐了,说道:“让你大晚上的站在这样的湖边吹冷风,为难你了,这个时候,你本应该宿在寝殿里,安心的翻弄着你的那些蔻脂的。”
“原来端皇还记得我喜欢做什么。”她轻轻回应。
“当然,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朕都记得,看在眼里的,没看在眼里的,都知道,朕还知道,你怕冷,晚上鲜少出门吹风的。”
看着那边的两人,似乎一对和谐的夫妻,这边的两个,便是一个瞪一个了。
沅齐又开口:“父皇,咱们出来可是谈条件的。”
“这不正在谈吗?你打什么岔?”大王冷不丁的开口。
“事情发展至今,少不了夜青喻的责任,大王既然要谈条件,何不让夜青喻来?”沅齐扯上了夜青喻来。
大王那么睿智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没拆穿罢。
“她来与不来,都是一样,反正决定权都在孤手上,而最终的结果也是孤代替她承受,所以,她实在没有必要来,你要问责什么尽管冲孤来便是。”
沅齐可听着不舒服,又是要同他吵起:“你说的好似她做了坏事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一样,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凭什么要你什么都替她承担,再说,她可是九鼎天的人,上头还有她师傅呢!”
“她确实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孤是她的丈夫,自然什么都替她承担,还有,她已经退出九鼎天了,和九鼎天没有关系了,此生只和孤有关系。”
“这话你同天下人说是谁都要说你一句昏君的吧!为了一个女人,您这口气可真大。”
“够了齐儿。”端皇忽然开口,许是不开口,这两人便得一直吵下去了。
端皇开口了,两人才是又安静了下来,几个人的心思,各自都心知肚明,可是谁都是不肯割爱的。
原本还说话句句带刺的闻寂夫人,此刻却异常的平静,也掺和道:“既然总有一个人要交出去,不如我来做这个人吧。”
闻寂夫人此话一出,全场安静,皆望向她去,她又与端皇道:“如果我留下来,你会让南迦国的士兵平安归国,结束贞地的战乱吗?”
“会。”端皇丝毫没有犹豫。
沅齐却不耐烦的瞥开了头,他想换的,其实只是夜青喻,只可惜,闻寂夫人为了大王,退了一步。
今晚,大王算是胜利了一步,可也彻底伤了闻寂夫人的心,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要她的话,连欺骗都没有,冷漠得直截了当,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把她一个人放在风口浪尖自己做决定。
端皇得偿所愿,当晚便带着闻寂夫人回了宫里,沅齐徒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