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呢？”
“姑娘醒了，今夜摆了篝火宴，奴才送姑娘过去？”
安德一被封九妄留下守在帐外，听见声响方才入内。
连央瞧见他，眉眼灿灿，脆生生的应好。
安德一见状也是高兴。
他自然也心疼姑娘举目无亲的境况。
但他到底是天子内侍，若姑娘一觉醒来仍旧恹恹，陛下的心情也难好，眼下看姑娘神态自若，舒朗明快的模样，他心中也松快许多。
“陛下吩咐了，围场夜凉，姑娘添件衣裳，切莫着凉。”
连央身上的骑装已经换下，如今穿了一袭胭脂色长裙。
今日闹了一场大的，多少有些倦怠，闻言也没多想，顺手拎下搁在一旁的玄色披风，顺手用红色的发带松垮着拢住青丝，素着白净的小脸就跟上了安德一。
行走间连央才从披风过分的宽大中发现，她好像取了封九妄的披风？
倒是安德一见怪不怪，上回陛下冷着脸想姑娘哄时，自个儿的常服都送去给姑娘换上了，一件披风算什么。
连央也懒得矫情，拖着显然不合身的披风一路招摇往热闹的火光去。
瞧见封九妄时，稍稍带起裙摆，连央就小跑着上前。
她总爱跑着去找封九妄。
许是篝火晚宴自带着松散氛围，封九妄和太后等人并不像宫中宴席，高坐上首，而是和一旁的朝臣们一并围在篝火旁落座。
篝火中心还围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女郎，她们并不艳俗，载歌载舞充满了欢快，顺带着要为贵人们片下陛下亲自猎来做彩头的烤全羊。
看见连央，封九妄自然伸手牵她，入手温软，封九妄才懒洋洋的叫她在身旁落座，顺带着推了碗洞庭汤给她。
洞庭汤名字好听，其实就是橘子糖水。
这样的小食封九妄是不爱的，如今案上能有不过是想着万一连央来了，满眼的烤食她吃不了，怕她自个儿又气着。
连央没有封九妄心细，不曾注意到这点，只是浅笑着接过。
看见手心的红山茶又补了一句，
“陛下的山茶花真好看，明日我可以拥有木槿花吗？”
点菜似的轻巧。
围场氛围惬意，封九妄微醺下更显懒怠，睨了自如的小姑娘一眼，无不可的嗯了声。
不过一会儿，又听连央痴痴笑着，支着下巴转头瞧她，才发现她身上的玄色披风分外眼熟。
“乐什么？”
连央晶灿灿的眼眸与他对视，掀开披风一角，泄出内里的一线胭脂红。
很是眼熟的模样。
封九妄眉心一动，想起了初见时，连央披着月白披风，莹莹一拜，正巧露出里头胭脂色的裙摆。
只今夜，覆在娇媚胭脂色上的，是他的披风。
不知为何，心里嚼住“他的”二字，封九妄恍惚生出隐秘的窃喜。
如连央一般，不知为何浅笑出声。
连央能看出，封九妄和她想到一处，偏偏要翘着小嘴，作怪似的学他，
“陛下乐什么？”
啧。
封九妄伸手掐了掐胆肥的小姑娘面颊，上了手又变做了戳她小梨涡。
他从前也这样做过，只是那时连央瘦弱的很，梨涡也浅淡，远不如现在面容莹润，极为娇艳。
在玄极殿自然养成的习惯，众目睽睽之下却多了别样的意味。
这样的场合，帝王身侧唯有皇后娘娘可坐，虽说今日皇上提了不辨身份，可皇上就是皇上，身侧的位置......
但皇上没说什么，侧边坐着的淑妃娘娘也没吱声
就连太后，也只是搁下酒杯冷哼一声，到底没出言训斥。
旁人哪里还敢多嘴？
但太后听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即便有些无厘头的话，封九妄并不发表意见，可他总也不会冷落连央。
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太过扎眼，太后终究是没忍住，酒樽一叩，冷声开口，
“皇上。”
封九妄懒怠的看了太后一眼，随后举杯，唇角勾了勾，语气无甚起伏，
“朕敬母后一杯。”
堵的太后喉头一哽，神情越发冷淡的饮下杯中酒。
酒液入喉，太后也不指望封九妄配合她了，自顾自的拍拍手，不多时身后就多了一名女子。
“今儿热闹，有舞无曲倒也不美，就让无湘为皇上助助兴吧。”
名唤无湘怀抱柳琴，眉眼垂顺的上前，胭脂色长裙越发衬出她丰肌秀骨。
连央本不在意的神情在瞧见无湘与自己同色的长裙时就寡淡下去。
尤其当她莹莹抬首完整的露出面容时，连央的表情越发难看。
形容姣好的桃花眼，微丰的唇瓣，就连仰头看封九妄的角度，都和连央像了个七成。
余下三分，无湘自然勾起的眼尾下，那一点红痣，引出她无限的风情。
是与连央的澄澈天真截然不同的妩媚。
关注上位者，是下臣的本能，君臣有别不敢贸然开口，偏偏封鹤眠向来深得帝心。
只听他惊讶的看着无湘，又将目光落在连央身上，带着温润笑意，
“阿央，本王险些以为，你们是双胞姊妹了。”
连央不悦的抿紧唇瓣，盯着无湘并不曾移开视线。
无湘倒也坦然，迎着连央的目光与她对视，甚至学着她惯爱的模样将脸微偏，她的颊边竟也有一颗梨涡！
连央一时愣怔，随后攥紧拳头，直到感受到掌心的刺痛才骤然松开。
太像了。
正如封鹤眠所言，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一定会觉得她们是姐妹。
本是懒散倚坐的封九妄不知何时依然变换了姿态，漠然的扫过和连央十分相似的面容，蓦的轻笑，
“子安，朕倒不知，你何时患了眼疾，美丑不辨，老少不分。”
大掌搭上连央的手背，将她受伤的手轻柔的握住，
这话狭促的很，美丑不辨都不是最捅人心窝的，那句老少不分可是实打实的伤了女子芳心。
连央寡淡的神情早飞散了去，喜意跃上眉梢，娇娇俏俏嗔了封九妄一眼，甜滋滋的嗓音盛满了蜜，
“陛下果然好眼光。”
笑弯了眼的连央小心思叫人看的明明白白。
无湘带着挑衅的眼神此刻满是难堪。
她在越城是名家弟子，一手柳琴为她引了多少裙下臣，到了连央面前，她竟成了大姐？
无湘心气儿高，尤其面对连央更是不愿被她比下去！
耐下性子，无湘干脆不与连央争辩，抱着柳琴打算用琴技压连央一头。
看她利落的转身，连央扁扁嘴，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甭管无湘是打着什么主意，故意学着她的模样出现在封九妄面前这一件事，就足够让连央觉得恶心。
但不说其他，篝火旁无湘端坐，柳琴斜置于胸前，左手按弦，右手执拨弹奏，曲调华丽活泼与身旁跳舞的女郎们分外契合。
尤其她身段妩媚，眉眼含情，拨奏的琴曲却热烈明快，即便是连央也很难不承认，无湘是一眼就能叫人惊艳的美人。
一想到封九妄的目光会落在这样的无湘身上，连央就生出十分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