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隐瞒了平壤城失守的消息,许下重利,手下的兵自然都是嗷嗷叫的。
在浑河南岸已经两月有余了,每日就是吃喝睡,压的这群无法无天的汉子鸟都发霉了,现在一声令下,自然如同猛虎出笼一般。
与五日前一样,守在河对面的,还是叶青,领着一万余山海关铁骑。
叶青这两日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明明能够正面决战,凭借大明军备的优势,一鼓作气将女真这十几万人马彻底击溃,胡大彪却偏偏要去分兵。
分兵也就罢了,防守沈阳就行,沈阳城厚,女真不善攻城,还是有优势的,可是胡大彪又偏偏让他过来,他是谁?山海关总兵啊,这次领的左军都是骑兵,骑兵用来防守?只要读过兵书的,就不会做出这种傻比事来。
这两日他们与女真就是大眼瞪小眼,最多就是斥候在远处互相勾引,最后最多也就是百十人打一场罢了,并且还不敢恋战,纯纯小打小闹,手底下的人意见也不小。
可是胡大彪是侯爷,又是主将,叶青哪怕心中再不满,也是不敢以下犯上的。
今日如同往常一样,一整天了,小打小闹三四场,砍了几颗女真斥候的头颅,而后就是坐着,等着太阳落山。
太阳落山了,那些虫鸣蛙叫的,又吵的人睡不着。
叶青在床上躺了半天,数了无数星星,还是精神亢奋,索性起床巡营。
“叶哥,还没睡呢?”
刚出门就碰到巡逻的士兵,叶青在山海关三十多年了,说句不夸张的话,山海关的每个人他都认识。
并且有很多都是如他一般的孤儿,流离失所后被吴官招募入军的,所以也就与很多人是从小就认识的。
比如眼前问话的这个糙脸大汉,名叫吴尘,名字不错吧?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抢到的。
当初吴官收的孤儿太多了,除了如叶青这般表现优异被收为义子的能够有自己原本的名字之外,其余的都改姓吴。
而吴官也不可能每个孩子都取个名字,所以就设了一个榜,榜上有名二百,不论是武艺还是战术又或者是其他方面考核在前列的人,都能选名,至于其余的,那就是从吴一开始排,人数最多的时候,都排到了吴六百六。
这名字多难听啊,自然有人不愿意,吴官又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未付名者可以挑战有名者,只要打败了前人,那你就可以用他的名字。
吴尘原本叫吴三九,一路打了上来,抢了这个吴尘的名字,并且一直到了吴官身死,都没有人能够再将这个名字抢回去。
三十多年啊,打仗死的,病死的,又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死的,这几百多人只剩下现在的不到五十人了,死人的名字大家都默契的不抢,这就更显得有名的可贵了。
像这个吴尘,现在已经是个千户了,并且在二月初的时候,叶青就上书请封吴尘为参将。
只不过当初朱威回京闹了一通,这任命迟迟没来,不过现在这吴尘在军中干的就是参将的活,并且这人实在是脑子有些大条,也不在意什么。
叶青笑了笑:“睡不着啊,出去转转。”
“那一起吧,刚巡回来,反正也睡不着。”
“行!走吧。”
两人没有骑马,并排走在军营中,此时已经夜深了,除了一些巡逻的还有一些在外面放哨的斥候,其余的营帐大都已经没有声响了,安静的很。
“叶哥,去那边说说话吧。”
吴尘手指的方向是他们拉土弄出来的一个小型了望台,在战斗的时候,可以作为临时的指挥部,了望台在军营东侧边缘。
这里的地势实在太平了,在这么一个不过五米的小土堆上,能看的很远,并且眼前没有什么树木遮挡。
叶青没有拒绝,与吴尘走到土堆上之后,叶青一屁股坐下:“说吧,什么事?”
吴尘表情有些不自然,挠了挠头:“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了?”
叶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这脑子啊,就被费劲装了,有没有事都写在你脸上呢。”
吴尘嘿嘿笑了一声,也往叶青身边一座:“叶哥,咱们这边的事,要不要给公爷说一说?两个多月了啊,抓了两个月的老鼠,现在又过来守了五天了,到底打不打啊?也没个准话,弟兄们现在都没什么心气了…我没读过什么兵书,但是我也听过那叫什么……叫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什么玩意儿的…”
“三而竭!”
“对对对…就是三他妈的竭,竭就是不好的意思嘛,这可不行啊叶哥,都说侯爷会打仗,什么平贵州叛乱,什么宣府退敌的,那都是小打小闹啊,贵州一群土包子懂什么叫打仗?宣府那边最多也就是一两万鞑靼人,成不了气候的,和咱们这边不一样啊,咱们这儿,女真可是有十几万大军呢,比那侯爷这辈子见过的敌人都多,所以我在想啊……是不是他根本不会打仗啊?”
叶青脸色一变:“慎言!你个猪脑子,若是说别人不会打仗也就算了,说侯爷不会打仗那是被猪油蒙了眼睛,你忘了义父怎么说的?义父说,整个天下能与他相较一二的,除了俞龙戚虎之外,也就是永州侯和黔国公了,所以啊……我觉得侯爷在下一盘大棋,只是现在看不明白而已。”
吴尘撇了撇嘴:“下什么大棋?依我看啊,他就是看不得咱们山海关兵的厉害,这样子到处分兵,就是想要让女真将咱们一口吃掉,到时候沈阳丢了,女真直接叩关,他再问朝廷要人要钱要粮,充自己的口袋。”
叶青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吴尘的胳膊:“你说什么?”
吴尘吓了一跳:“什么说什么?”
“你刚刚说,侯爷想要女真叩关?”
吴尘点了点头:“对呀,这不是明摆着吗?”
叶青突然大笑:“好小子,看来你这脑子也不笨啊。”
吴尘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是叶哥,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我终于明白侯爷为什么这样了。”
“为什么啊。”
“诱敌深入!女真在抚顺之东,这里大片平原,而他们后面就是山脉,女真若是战场失利,直接往山里一躲,咱们再厉害也封不住山,可是他们进了辽东就不一样了,辽东锦州宁远辽阳一条线,可以随时堵住沈阳这边的窟窿,到时候啊……哈哈哈,可就是关门打狗了!”
吴尘想了想,还是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刚准备说话,就听到有野鸭的叫声,嘟囔道:“大晚上的,谁他妈的在摸鸭子?”
“不对,吴尘!快去吹号!应该是女真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