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山峦起伏,迷雾弥漫。
恍惚间可见有身高百丈的生灵依山而立,双目如烈焰,眺望天地间,目光微凝,看向下方大地的某一处。
“猿母...”
迷迷糊糊中,少年勉强的睁开眼睛,眼前情景变换,这里并不是苍茫,也没有那个朝思暮想,可以依靠的猿母。
脸上浮现些许哀伤,少年轻声叹息,刚才在昏睡间又梦到猿母了,也许是思念,也许是猿母也正在某一处,想念着自己,最近经常梦到自己回到了苍茫,总是看着猿母远在天边,或是轻声说着什么,或是目光注视着自己。
失神片刻,少年打量着眼前的情景,发现自己在牢房内,这里阴暗潮湿,光线暗淡,地面铺着厚厚的稻草,只有通过前方的铁栏杆可以看到外面的青石通道。
“被抓了?”天一起身想要站起来,结果身子刚动一动,身体各处传来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又跌回了原地。
隐约记得在先前,自己被人从木箱中拎了出来,然后挨了顿打。
刚才依稀听到鲁管事与狄老大他们谈话,在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天一基本已经确定,自己钻进去的那木箱里面装有山参,自己昏迷的时候可能是饿了,迷迷糊糊中吃了价值几百金币的山参,所以狄老大等人才会那么愤怒。
天一伸手入怀,幸好,幸好符宝和那镯子都在,幸好没有被对方搜身,不然现在他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情况跟当时楚允类似,如果知道自己身怀符宝,他们必然会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无论对错,现在他只能想办法逃离这里,不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说现在体内的阴毒能量,就是这种环境下,他也是任人宰割,没办法确保安全。
举目四望,发现周围墙壁整体都是厚实的石砖结构,没有缝隙,也没有窗口,前方是大拇指粗细的铁栏杆,在结合现在身体状况,看来想要用蛮力逃出去是不可能了。
“得想个办法离开才行。”少年沉思,平时活命是依仗体魄蛮力,现在站起来都费劲,根本依仗不上,甚至说不好什么时候还会昏过去。
或者灵药毒株的草木操控,现在也用不上,怀里确实还有些符宝什么的,但他既不是玄修也没能突破,这些根本操控不了,不但如此,这些要是被人发现,他的处境可能会更危险,那还有什么办法那?
天一在沉思,不过现在想来想去,还真没有任何办法,除非有人能搭救他,但这也是不可能...
正在少年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异响,这时候竟然有人来了...
鲁管事今天心情不错,虽然说那箱山参被个小贼糟蹋了,但那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狄氏兄弟已经补偿损失,更何况那狄老大聪明的很,给与的金币远远超出了损失的,这种事情应该是属于多多益善。
来到府内议事大厅,鲁管事正准备汇报下这次货运情况,却发现大少爷正在愤怒的噼里啪啦摔东西,看来这趟年初拍卖会去的不太如意,不由笑道:“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闻言,那大厅中的少年大骂道:“妈的,这次拍卖会出现了枚五洛丹,却被五境城的夏家抢走了,在老子的地盘跟老子杠,真当我鲁家是好欺负的?”
“夏家老二重病在床,这次他们是势在必得,不过那玄灵阵确实是有些可惜了...”大厅正中的宽大椅子上端坐一名老者,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那少年明显第一次听说事情,眼睛一亮,追问道:“老爹,你说那个纨绔小子病倒了?”
老者扫了眼自己家这个宝贝儿子,不由有些无语,你说人家纨绔,你不也是如此,前几年还跟人家为争怡红院头牌大打出手,两个人打的你死我活,最终也导致两家到现在仍有摩擦,不然鲁家的商贸也不至于一直都被地方压着打,现在周边城市的灵植生意都快被他们垄断了。
虽然如此,老者也不舍得打骂这小子,因为这家伙虽然是纨绔了些,但是脑子确实比那小子好使得多,鬼机灵不断,往往有时候会有奇效,这也算是让他老怀欣慰的了。
喝口茶,老者慢悠悠的开口道:“那小子身中瞑蛛剧毒,夏家在这些年四处求医,结果还是没有多大奇效,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
五境城夏家,算是这些年新兴崛起的家族,可惜家族刚刚有些起色,这一代就摊上了个纨绔子弟的二儿子,前些年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偏偏非要去弃足山脉寻找山宝,虽然他老子知道这小子不是那块料,但也以为遇到点危险就会哭着喊着跑出来,结果没成想出奇的顺利,直到遭遇瞑蛛。
鲁管事听到这里心中大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少爷想要的五洛丹被志在必得的五境城夏家抢购,而老爷更在意那玄灵阵,不过最终都没到手,这次或许拍到其他物品,但压轴重宝均被夏家抢购走了,所以少爷才会这么气愤。
而更有可能,少爷的生气是认为自己被人家外来人压了一头,心中不爽而已。
心中急速盘算着,鲁管事忽然抱拳道:“禀老爷,这次货运出了点情况。”
“什么情况?”老者闻言皱眉,神情严肃了起来。
“是一个小乞丐,不知怎地就钻进了装有山参车厢,里面的山参都被糟蹋了。”鲁管事恭敬的禀报着,至于怀中的金币也只是充当补偿,承诺狄氏兄弟在家主面前美言,但可没有说不会如实相告。
“乞丐...”少年忽然口中默念,猛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大笑道:“我有办法了...”
老者还在思考刚才的事情,忽然见到少年如此有些不解,再度看向那鲁管事,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
“鲁管事,你放出消息,就说咱们搭救了个人,是进入弃足山脉猎杀瞑蛛的佣兵队,全队覆灭只剩下其中少年还活着。”少年开口道。
老者眼睛一亮,点点头小道:“这么说那玄灵阵还有希望,甚至五洛丹也有着落了。”
“什么丹药不丹药都是小事,少爷我就是为了玩。”少年说完后,扫了眼已然反应过来的鲁管事,继续道:“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交代了吧。”
鲁管事身为管家,能够掌管偌大家族的大小事务,自然也不是愚笨之辈,连忙点头,赞叹道:“少爷真是天生睿智,实属我鲁家之福。”
阴暗潮湿的囚牢中,天一侧耳倾听,片刻后,就见两个人来到自己的牢房前,伸手打开了牢房房门。
最先踏入牢房的是那名鲁家管事,他能来天一并不意外,自己让他们损失数百金币,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但想来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说是任人鱼肉也丝毫不差。
最让天一在意的还是后面这人,不在意的不是人,而是对方手中端着的美味饭菜,早在他们没到这里时,老远就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想想也算是有半年多没有见过肉腥了吧。
“想吃饭可以,要记住这些,你不但能活命,甚至还能飞黄腾达,怎么也比你做乞丐无家可归的好。”鲁管事脸上噙着一丝坏笑,扔给少年一个小册子,转身就走出牢房了。
忽然发生的一幕让少年微愣,这家伙既不是来逼供的,也不是来报复他的,反而带来了美味饭菜,又扔出来个什么东西,转身就走了。
眨眨眼,看了眼身前的人,是名身材中等的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见她放下饭菜,有些嘲讽的道:“小乞丐也能有今天,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被你们囚禁也算福分吗?”天一心中冷笑。
懒得理会其他,天一现在确实非常饿,刚要伸手去抓那饭菜,结果就见女子快一步拿走,而后指了指哪小册子,寒声道:“看会这些,你才能吃饭!”
皱了皱眉头,天一翻开册子,不由得神情一窒,愣住了。
这册子类似于某种兽皮订制,但入手轻盈,看上去应该比较名贵,其中有记录的均是一些奇珍异兽,而大多数天一都不认识,最主要的是被打开的那一页竟然描述的是瞑蛛,这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凶兽。
看了半响,天一发现这里面关于瞑蛛记录有几处错误的,但也没有言语,现在他是饿,对于其他事情也懒得关注,说不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填饱肚子在说吧。
女子一直站在天一身旁,见他抬头,问道:“看会了吗?”
见少年点点头,女子皱了皱眉头,她不认为这个小乞丐这么快就记住了这些内容,甚至她都怀疑眼前这个乞丐不识字,只认得图案,不过她还是将信将疑的递出了纸和笔,随口提问几个问题,见那少年在纸上写写停停,虽然说字迹难看,但好在全部答对了。
这点就让她有些难以置信了,要知道这些内容就算是身为修者的她都用了很久才记住的,没想到这家伙不但能够识文断字,甚至记忆力又这么好,这让她不由得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乞丐。
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她都觉得头皮发麻,就是女子冷淡的性子都在心中暗骂鲁管事等人太过恶毒。
眼前的少年身着兽皮衣,黑发披散灰头土脸的,整体也只有那双眸子漆黑到没有杂质,其他部位全是血迹与泥土,而且似乎被兽皮衣包裹的身体上也有血迹溢出,这不由得让她心生怜悯,故作镇定的点点头,将手中盛有饭菜的木盘推了过去。
见少年盘膝而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少女也盘膝坐在了地上,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蔑视,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女子自嘲一笑,才想起来这小乞丐是哑巴,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话,但紧接着耳边响起极为沙哑又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天一...”
天一吃完女子就走了,临别前告诉他,这两天会有重要的人来这里,要他每天都要牢记手册上的东西,争取一字不落的全部记住,这样他不但可以保住性命,甚至可以因此而逃离这里。
保住性命,离开这里?
他当然想,自从出遇到纸妖,他就没有一天舒服过,对这个葵儿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太失望了,更多的是厌恶族人,人族。
凶兽,被世人所恐惧,但凶兽未伤我分毫。
人族则被称为万道之灵,却时刻在伤害着我。
“可能我的世界与葵儿那丫头的就不是一个世界吧...”天一自嘲的摇摇头,那丫头精灵古怪备受族人喜爱,而自己跟她完全是不同的两种待遇。
就这样,天一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牢中过了数日,每日都是那女子过来送饭,同时考问他手册上的内容,但他每次都用笔作答,很少开口说话。
这女子也算是见过的还不错的族人,送饭次数多了也逐渐的熟络了起来,甚至她想给天换件衣服,但是被天一拒绝了。
衣服决不能换,现在自己没有储存物,所有东西都放在贴胸口的怀里,这要是换衣服全暴露了,虽然感觉女子对自己还不错,但也是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万一让她发现符宝,说不得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出手,现在这身体状态,自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在囚牢这段日子里,天一有时候是在想猿母,有时候在想矿区的胖平子他们,是否安然逃离了。
更多的时候还是在默默感受体内撕裂般的疼痛,研究体内的的两股毒气,想办法尽量然它们平复下来,不然自己早晚会被它们折磨死。
微闭双目,体会这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天一发现现在两股气息已经不在追逐乱串了,而是停留在腹部形成了对峙局面,这也就是当时那个中年境主所说的,让这他体内能量均衡,如果在被破坏这种微妙均衡前,找不到解决办法,它们会爆发,自己必死。
“这个...是那个尸毒和纸妖气体融合的气体,就叫你尸妖气吧。”感知着体内情况,也知道一时半会拿它们没办法,索性先给取个名字,以后在乱串也好记住。
能清晰的分辨出两股气体的不同,第一股气体来源于纸妖,是来自纸妖身上的精血被他吞入体内的,也就是这股狂暴的气体在进入体内后,四处乱串疯狂搞破坏,这才导致天一始终昏迷不醒。
转机出现在埋尸地,当时天一昏迷,被那里的尸奴咬了口,导致尸气进入体内,而狂暴的纸妖血气似乎非常抵制体内的新访客,两股气体对峙才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不然当时不是死在楚允的长刀下,也会被恶毒的二夫人所折磨致死。
原本纸妖血气和尸奴的毒气互相仇视而对峙,企图吞并或者驱逐对方,结果谁也没奈何得了谁,终于在他以为是葵宝的能量湖泊中,吸收了坤源阴毒进入体内,才让两者意识到危机,不得不相融合后形成了现在的尸妖气,共同对抗那刚刚进入体内的坤源气阴毒。
这些其中有自己的推理,也有中年境主褚霞南所说,特别是那坤源气,谁也没想到哪尸族人这么阴险,明显放在哪里的是坤源气阴毒,有着让境主都头疼的源气剧毒,结果却立碑说是大机缘,等待有缘者得知,这明显是包藏祸心,却让天一误打误撞给吸收了。
“尸妖气和阴毒,他们是不乱串了,但是好像在散发毒气...”天一自语道。
体内现在的疼痛感时刻传来,天一在咬牙坚挺,这两股毒气保持在对峙状态寂静不动了,但他们还在散发着毒气,时刻在体内扩散,仍旧在不断的破坏身体,也不怪境主褚霞南说他的身体四处漏风,乱七八糟的。
“小子,跟我走一趟!”忽然,铁栏外传来鲁管事的声音,天一目光微凝,没有任何动作。
见那小乞丐不愿出来,鲁管事不由一笑,道:“小子,这次是你的大机缘,等会有人问你那册子上的内容,你照说就是。”
天一心中微沉,看来他们所说的大机缘,可以离开这里,甚至以后就飞黄腾达,就是指今天。
他不想什么飞黄腾达发,单单是离开这里,自己能够自由,甚至可以回到苍茫就可以了,所以不用鲁管事在催促,天一就起身跟着鲁管事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