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军迟迟没有进展,伤亡巨大,宇文邕的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他不明白,麾下这些精锐之士怎么会面对对面那伙乌合之众时无能无力?
“传令,全军压上,就是用人命填,朕今日也要拿下齐营。”
宇文邕下了狠心,下达了决死战斗的旨意。
周围的将领虽然不大赞成这种不顾伤亡的进攻命令,但别人是皇帝,他们也只有遵命的份了。
宇文邕的旨意被一级传达给一级,不大会功夫,整个山谷间的周军都被催促着行动起来,朝周营的方向压过去。
这些周军如同潮水一般朝齐营方向流去,只是到了壕沟跟前,被壕沟所阻,分成两道细流,冲向连接着齐营门前的胸墙工事的道路。
皇帝严令,周军士兵们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齐军的防御工事前冲去,死了一个马上就补足一个,无穷无尽。只是道路狭窄,地形不利,他们的人数优势和经验优势被抑制住了,齐军才得以堪堪守住防线。
团子现在没有在弓箭手大叔旁边帮忙递送箭支了,而是拿起了长枪,跟着同伴们站在胸墙之后,居高临下的用长枪去刺杀下面的周军。
下面的敌人太多了,团子不用去看有没有人,哪个地方有人,简直是闭着眼睛拿起长枪就往下面一刺,不会落空,一定会刺中一个敌人,区别只是刺中的部位是脑袋还是肩膀而已。
团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个敌人,只是觉得杀死敌人这种高难度的事情在这种地形之下变得简单起来,和在寺庙里面挖地一般,使劲的出力就好。
当然周军也不是傻子,他们也会有反击,弓箭嗖嗖的飞过,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但瞬间就会有别的同伴补上空位,接着继续搏杀。
团子自从周军填好一条通道之后,就在这里战斗,身边的同伴换了一茬又一茬,他愣是毫发无伤。
难道佛祖知道自己在为他而战,而在冥冥之中保佑着自己吗?
这是团子对这个奇怪问题所能想出的答案。
团子有些累了,刺下的枪没有以前的那种力道,连敌人的皮甲都不能刺穿,手脚也慢了一些。
一个周军士兵看到上面那个年轻的齐军士兵探头看下面的情况,就趁着这个机会挺枪就刺。
“团子,小心。”
一个熟悉团子的同伴正好看到,伸出一只手将团子往后一扯。
带血的枪尖在团子的面前不过几寸远的地方划过,让团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同伴的帮忙,就算有佛祖的保佑,刚才差点就死掉了。
团子摇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那个周军士兵看到失手,懊恼不已,收回枪继续寻找机会。
团子却对这个敌人产生了恨意,很想送他去佛祖面前忏悔。
他微微倾斜了身体,刚好卡在敌人不能刺到而自己又能从上面看到下面情况的位置,往下扫视了一下。
下面一幅地狱景象,无数的尸体因为碍事,或者是被抛入壕沟作为填沟材料,或者是拖到胸墙下,当做垫脚石。
团子很快找到了那个差点刺死自己的周军士兵,那个士兵正好也看到了团子,两人四目相对,都喷射出仇恨的火焰。
那个周军士兵,在团子看来,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但一脸的阴沉,让他看起来很成熟。
两个之前从未听过或者见过的邺城僧人与关中农夫在此刻却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团子挺枪朝周人士兵的脑袋刺去,那个周人士兵比团子站的地形矮了差不多大半个人的高度,很吃亏,看到带血的枪刺来,本能的晃开脑袋想要躲避。
但他忽略了一点,周围的人太多了,他的脑袋是可以躲开长枪,不过他的身体却没有办法移动。
“啊!”他惨叫一声,因为团子的长枪刺入了他的肩膀,穿透皮甲,没入骨肉。
团子已经很有经验了,将长枪一搅,扩大伤口,然后迅速拔枪。
随着长枪的拔出,一股血柱从周人士兵的肩膀喷涌而出。
剧痛让周人士兵顾不上武器了。他抛了长枪,只顾着用手去捂住伤口,想让鲜血不要再流出。
但他注定徒劳无功。
失血过多的他没有坚持多久,就软绵绵的躺下,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高伟也来到前方,侍卫们举着大盾将高伟上下都遮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段将军,段将军。”
高伟高声喊道。
不久段德举就一身是血的来到高伟跟前:“皇上,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后退。”
高伟没有理会段德举的好心劝告,而是问他:“情况怎么样啦?要不要调动后备军?”
段德举摇摇头,“情况还很危急,不过让将士们再坚持一下,后备军暂且不动,等到撑不下去的时候再派上用场。”
高伟相信段德举比自己经验丰富多了,他的话是专业的,就依从段德举的意见:“那好,后备军就暂时不动。”
齐军在苦撑,周军确有些难受了。
伤亡巨大,没有进展,兵士们的斗志都低落无比,冲上去保准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填沟材料,这让他们都有些畏难。
军官们催促、鞭打他们,得到的不过是敷衍。
宇文邕身边的人看到皇帝面无表情,知道他心情不好,都不敢劝。
王宜仗着自己是亲信,就开口劝宇文邕:“皇上,儿郎们都有些疲劳了,天色已晚,再攻无益。不如暂且撤回来,修整一番,明日再战。”
宇文邕感到很痛苦,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全力攻击,还是冲不破齐人的防线,损兵折将,一无所获。
撤兵就是承认自己失败了,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结果。
看到皇帝沉默不语,周围的人在王宜开了先例之后,都开始进言规劝皇帝。
宇文邕衡量了一下,还是屈从了群臣们的建议,轻声道:“那好吧,收兵回营,明日再战。”
铜锣被敲响,前线的周军听到锣声,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没有像那些被抛进壕沟的同伴那样,孤零零的躺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