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看了一番,对段德举道:“段爱卿啊,朕看周寇这架势,不消几日,就要填平这壕沟了,这如何是好?”
段德举陡生豪气,“皇上勿忧,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墙都已经加高加固了,他们想冲进来呀,咱们就磕掉他们几个大牙,看他们打算拿多少人命来填。”
高伟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哀怜这些士兵,都被宇文邕的野心成为一具具筑成他雄图霸业的垫脚石。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声名赫赫的帝国脚下,都是数不清的累累白骨。
高伟叹息一声,纵然他现在贵为皇帝,在大齐一言九鼎,也改变不了这样残酷的战争。
“回营吧。”
高伟黯然一声,让段德举怀疑皇帝是不是没有胜利的信心了?
“皇上,我们打得过的。”
高伟摇摇头,对段德举说:“朕不是说我们大齐打不赢这场战,朕只是怜悯两军将士而已。他们不久以前不过是一个农夫,或者一个僧人,或者一个小贩,现如今,都被卷入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段德举就恭维一句:“皇上仁心,四海敬仰。”
高伟摆摆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好好指挥,撑下去,宇文邕并不可怕,他只是碰上好时代,没有遇到真正的英雄,所以才这般嚣张,若是高祖、文宣皇帝时,十个宇文邕都出不了潼关。是时候给他一个挫折,让他明白,大齐并不好惹。”
段德举拱手道:“皇上所言极是。”
而周营的宇文邕也是深夜不眠。
他也站在高高的望台之上,眺望齐营的灯火。
宇文邕有些想不明白,这次东征以来,虽然颇多曲折,但并不妨碍他拿下河东、洛州、并州,这齐国不过剩了一口气而已,但是自己倾尽全力,连日攻打,却是攻不破一座并不坚固的营寨。
就凭齐国那个昏君,何德何能能拒自己于营外?
宇文邕仰望星空,冬夜的天空分外的清朗,星光璀璨,一颗一颗的,闪烁不定。
他不会占卜,但并不妨碍他去寻找那颗象征着他的紫微星,但愿紫微星分外明亮,让他大周国运昌隆。
但是他找来找去,却是分不清到底那颗才是紫微星,星星实在是太多了,像是大地上面的生灵,各自有各自的光辉,或黯淡,或光明,都在那里竞相交辉。
一阵疼痛从背部隐隐传来,宇文邕不由轻声呻吟了一下,这让旁边的王宜格外的担心,“皇上,外面天凉,回帐安歇吧。”
宇文邕感慨,星月无涯,自己的寿命却是走在悬崖边的盲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
后事颇多,他来得及理清楚吗?
他不知道答案。
王宜又催了一句:“皇上,天晚了,该安歇了。”
宇文邕点点头:“好,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宇文邕问王宜:“我军还剩几日的粮草啊?晋阳的粮草送到了没有啊?”
王宜回道:“还剩三五日的粮草。晋阳的粮草按路程,差不多两三日就能送到,应该续得上。”
宇文邕这才放心了,“好,好。”
夜深了,周军大营也安静下来,除了巡逻、值守的士卒,人人都找了避风避寒的地方躺下来。
冬夜难熬,尤其是北方。
周军大营北门的守卫士兵们也缩成一团,无精打采的熬着寒夜,连相互闲聊的兴趣也没有了。
这里不是齐军进攻的方向,所以士兵们的警惕性明显没有很高,都在应付差事。
突然一骑奔驰而来,速度很快。
哒哒的蹄声让昏昏欲睡的士兵们都警醒过来,睁开眼睛,借着火盆的亮光,望蹄声的方向看去。
来的是一个周军骑兵打扮的人,骑着一匹大黑马,沿着官道驰骋而来。
那匹马显然是跑得透力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什么人?站住,不然放箭了。”
营门口高台上面的士兵厉声大喊。
那个骑兵双手一扯战马的缰绳,大黑马就扬起前面的两只蹄子,高高跃起,然后扑下来,激起一阵尘土,停了下来。
“我乃滏口关骑兵,有紧急军情要报告给皇上!”
马上的骑兵大声的呐喊,好让高台上面的士兵听到,免得他们放箭,误伤了自己。
“下马,接受我们的检查。”高台上面的士兵命令道。
骑兵也翻身下马,老老实实的牵着马走近营门,几个士兵拿着武器跑过去,围着他,搜了他的身。
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并无可疑之处,查验了他的腰牌,也证实他的身份。
骑兵等待搜查完成,就问值守的士卒,“今夜哪位将军巡夜?”
士卒回答道:“是达将军。”
那个骑兵拱手道:“多谢,我这就给达将军禀报去。”
达奚震闻报,满脸疑惑,望着那个前来禀报的骑兵,问道:“你说一伙山贼抢了滏口关?”
那个骑兵老老实实的说:“是,我们队主前去搭话,他们自称山贼,还偷袭射死了我们队主。”
达奚震还是满脸问号,什么时候山贼这么有本事了,可以从官军手里抢了名闻天下的雄关了?
不过也有一点可以肯定,大营和滏口关这一路上是没有大股齐军的,不然设在各处的营哨不可能不察觉?
既然不是齐军,难道真的是山贼抢了滏口关?
达奚震沉吟起来,这事不能不禀报皇帝,不然就是知情不报,但是说是一群山贼抢了滏口关,皇上会相信吗?会不会责备下来?
“你下去休息吧,这事我待会就禀报皇上。”达奚震打发了报信的骑兵,也起身带着亲卫往皇帝的大帐走去。
到了门口看到王宜正好从里面出来,就迎上去问:“皇上安歇了吗?”
王宜点点头:“刚安歇。皇上的病……达将军有事吗?”
王宜自知失言,赶紧收回了,换了话题。
达奚震也知道一点情况,没有追问,拱手道:“有紧急军情,请通禀一声。”
王宜有些为难,皇上难得睡着了,这又把他喊醒,怕是又是一夜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