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到这里,苏昭宁已经知道,徐致远定然不是真正扔自己东西的人。
这个大舅父,应当确实是个简单直白的性子。
所以,面对亲密的人在其中做某些事、说某些话,他便很容易信了。
他肯定在徐府时,根本没见过自己送的这三样东西。
徐致远听了南怀信的话,心中羞愧不已。他没有想到,自己竟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作为长辈的,竟直接把晚辈送的东西给扔出去了。
徐致远记得,当日自己听了他夫人一席话,觉得苏昭宁姐妹不似他妹妹,而与他那没良心的妹夫一样是个狡猾性子,所以便不太想见她们了。
送过来的东西,他似乎是说了句任夫人做主。
是自己说的任夫人做主,所以……
徐致远想到这里,脸更发烫了。他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口中也是呐呐解释道:“我没想到……”
没想到苏昭宁会送这些,还是没想到他夫人会扔掉,徐致远最终没有说出口。
南怀信今日见徐致远的目的,也不是一味要给对方一个难堪。他见好就收地道:“本侯也只不过是给徐副尉提个醒。毕竟日后,本侯也要称徐副尉一句舅父的。”
这话算是给足了徐致远面子了。
这武官再不好说其他,只能连连称是。
听到此处的苏昭宁,眼睛则有些发酸。
她是个细致到极点的性子。南怀信每一句话的用词语气,都让她不自觉去想其背后的深意。
一个侯爷,亲自去与个武官说那样的话,敲打之后,甚至摆足态度地示好,原因是什么?
不会有为了她苏昭宁以外的第二个理由了。
苏昭宁甚至能猜到,之后的徐致远会怎么样做。
因为对自己的愧疚,因为对她母亲的愧疚,徐致远今日一定会亲自去见一趟侯老夫人。
他作为大舅父的这趟相见,不仅能提高苏昭宁在侯老夫人心中的地位,而且能更加巩固苏颖颖在侯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再往深里想,清泉寺人来人往,这一趟会面势必会在京中的官僚圈子传遍。
到时候,别人都会知道,她苏昭宁还是有娘家人疼爱的。
即便小黄氏这个继母做得再过分,她也还有亲娘舅在。
苏昭宁原本早对这份亲情死心。所以即便小黄氏在长安侯府那般作妖,苏昭宁也不觉得有什么担心的。
不就是送嫁的时候不好看些吗,不就是会被某些人背后议论吗,她苏昭宁不在乎。
可如今听了南怀信对徐致远说的种种话,想到南怀信的这番苦心,苏昭宁真的一瞬间就觉得鼻子发酸了。
原来她的委屈一直只是埋在心底,并不是完全没有。
她也期望这一辈子一次的出嫁能顺顺利、风风光光,不要有任何遗憾。
还好,她喜欢的整个人,都替她想到了。
苏昭宁很开心、很知足。
而之后的徐致远,比苏昭宁想到的,要做得更多。
清泉寺里,徐致远不仅亲自去拜见了侯老夫人,而且回府之后,就书信同家中老父禀了苏昭宁即将出阁之事。
老父与其他兄弟都在外地任职,这样短的时间不一定能全部赶回来。徐致远便代替他们全部挑了重重的添妆礼。
徐致远这次完全没有再通过他夫人,而是亲自就领着人,将那一长队的添妆礼送去了长安侯府。
他只是个五品官员没错,可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的孩子。也是他觉得亏欠的孩子。
在银钱上,能尽最大的努力去补偿,他就愿意去尽。
糙汉子的心,不喜欢算计,更喜欢直来直往的坦白
。他夫人想让他不要理会这两个外甥女,背地里做出种种行为,他便偏偏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这两个外甥女。
他是她们的大舅父,妹妹不在了,他就是养她们一辈子都是可以的。
这样的话,在徐夫人出面阻拦的时候,徐致远直接就说出了口。
徐夫人看着那张长长的添妆礼单,心痛得直抽搐,可是却没有半点办法。
她根本想不到,想不到这没有了生母疼爱的苏昭宁能嫁得那样好、那样好啊!
与徐夫人一样,对苏昭宁的婚事充满了妒心、不平,行事同样枉为长辈的当然就是小黄氏了。
小黄氏听说徐府送来添妆礼时,心口直接就像压上了一块石头一般。
她这些日子本就折磨得自己够呛,这般被刺激,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股异常刺鼻,让她觉得恶心的气味钻了进来。
小黄氏张口就吐了出来。
她想先吩咐丫鬟去处理了那恶心的气味,可一张口,就更加觉得那难闻的气味全部钻了进来。
小黄氏一口接一口,把先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直到连水都不能再吐出来才稍微停歇。
她捂住胸口,喊道:“来人,来人,把那奇鱼给我扔了!”
侯老夫人不记得这鱼叫什么了,小黄氏却是深深记在心里的。
那日,这鱼一上桌,她就感觉到了一股不舒服。可奈何是一整家子人都在侯老夫人院子中用餐,小黄氏没有办法只能强压着恶心,夹了几筷子。
可是那股气味就这样在口鼻之间挥散不去。
她最后忍无可忍,出了院子就全吐了出来。
这个东西,她已经明令禁止二房再出现的!
为什么又有了。
“快!快!给我去处理了,是谁端的奇鱼进来,给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小黄氏扬声大喊道。
苏昭宁的房间里,她正用筷子不紧不慢地戳动着那数盆的奇鱼。
有了徐致远的重新登门和那一长串的添妆礼,侯老夫人送过来的奇鱼更加丰富了。
简直是炸煎蒸煮,一应俱全,各种各样做法的奇鱼,轮着送到苏昭宁房中来。
苏昭宁将窗户全部打开,让下人就用扇子慢慢地扇着,那气味完全往小黄氏那边散去。
小黄氏竭嘶底里的声音不停在耳畔传来。
苏昭宁却是格外的淡定。
毕竟,先出手想给人添堵的人,是她小黄氏。
如今自己不过是反击罢了。
下人不敢过来动苏昭宁的东西,小黄氏闻着这气味实在忍受不下去,她最后只能亲自往苏昭宁这边冲。
可惜才走到半路,她就遇到了另一个让她日夜诅咒恨着的人。
小颜姨娘颜春花端着一盘菜肴就走到了小黄氏面前。
颜春花一脸关切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瞧着您脸色似乎很不好。妾身做了样吃的,这就给夫人送到房中去如何?”
“夫人您如今脸色憔悴得很,看上去比过去似乎都要大了数岁。”颜春花说得恳切急了,完全不像在讽刺小黄氏。
这两个颜氏出身怎样,小黄氏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这种话语上的直白,小黄氏根本就懒得计较了。
比起话语,小黄氏更想计较苏敬正如今去房中的次数。
以前两个颜氏没进门的时候,小黄氏基本就是与苏敬正过着完全两人的生活。
可颜氏进门后,大部分的时间在那边不说。就是过去好像毫无存在感的通房们,也重新有了存在感。
小黄氏简直是恨得能直接撕咬了颜氏。
想到此处,小黄氏便望向颜氏手中的盘子,挑剔道:“你做的什么,给我瞧瞧。”
做吃的,颜氏果然是个市井里的蠢货!且看她吃两口,就污蔑对方下毒!
小黄氏看向那盘子里的东西,正准备动筷子,可当她看清楚时,顿时整个人都难受了。
怪不得这难闻的气味如此挥之不去,原来竟就在颜氏的盘中。
小黄氏先前强忍着气味,是笃定那奇鱼在苏昭宁房中。
却没有想到,是颜氏这里!
小黄氏抬手就将那盘子一掀,任由它打碎在地上。
“你这个贱人,给我做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你想谋害我不成?”小黄氏怒骂道。
颜春花委屈地看向小黄氏,答道:“妾身给您做的是,老祖宗近日十分喜欢的。这一条,都是老祖宗赏赐给妾身安胎的。妾身舍不得吃,特意留给夫人的。”
小黄氏被颜春花的话气得火冒三丈,骂道:“留给你安你的小杂种去吧。我才不要这种鬼东西。”
颜春花仍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她蹲下身去,亲自拣那些碎片。
“妾身知错了,夫人莫生气。”
小黄氏看颜春花还要去捡那奇鱼,她更加生气了,抬脚就是一踹。
“把这鬼东西给我弄走。”
“啊。”颜春花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未等小黄氏反应过来,就只见一个男子的呵斥声由远及近:“毒妇!你在做什么!你害了我一个孩子不够,你还要害我几个?”
苏敬正走过来忙扶起颜冬花,骂道:“你这毒妇,竟是如此歹毒。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扶正你!”
“她给我这样的鱼,老爷你明明知道这鱼我不吃的。”小黄氏辩解道。
苏敬正哼了一声,答道:“你不吃就能推颜氏?颜氏是一番好心,这鱼是母亲赏赐的,是好东西,你自己不懂得欣赏就算了,还这般不知好歹,蓄意谋害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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