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玙!”
云牙子怒不可遏,狠狠盯着虚空之上。
他知道今日无法轻易了解,必须得做过一场,当即抖出一张符箓。与人间常用的符不同,头、胆、尾都是蛇形的雷纹,讳字也极其复杂,从未出现过。
神霄派以衍化的五雷内法为本,外用雷符,极擅攻击。
只见他捏着符,并未使用,而是运起内法,开天门闭地户,上至双眼,下到涌泉。先请火帝入体,泥丸中的雷火真珠豁然爆裂,烟气祥光笼罩全身,再请水帝入肾,运水于涌泉喷出。待水火相交,真珠再次结成,且成朱碧『色』,口中念咒: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这一番『操』作,写着繁琐,实则瞬间完成。
神霄派的五雷法,是走存想金木水火土五帝的路子,然后滋养五雷真珠,施法时“请神下界”,衍生各种妙化。
几句咒语在云牙子口中,似乎变成了一个单音节,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符箓猛地一抖,体内水火真珠翻腾转动,澎湃浩瀚的气息奔涌而出。
刹时间,被下沉的天空禁锢住的仇池山,又有了气的流动。
“……”
原本呆傻的众人齐齐缓过神,随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气,惊惧绝望与期待忐忑交杂在一起,注视着两位大佬硬肛。
所谓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
那符箓飞出,紫光耀眼,仿佛天地间的雷气都汇涌而至。
又不是单纯的神雷,其中蕴含着水火二气,无生无形,无迹无踪,衍化变幻,就像一对水火珠在雷盘中转动。
就算毫无法力的人,此刻也能感受到两股博大的,难以形容的气息从无到有,从有到强盛,最后拔地而起,身高万万丈,如同两具无形的神灵怒吼着屹于天地之间。
火之爆裂,水之柔顺,混合着神雷的浩然刚大,一同冲上云霄。
双方尚未接触,产生的力量已经抽空了中间的空白地带。不断下沉的天空骤然一顿,几乎变成固态的虚空层层开裂,又有回归虚无的迹象。
顾玙面『露』惊艳之『色』,没看到小斋的大雷神,一直有所遗憾,不想在今日,却看到了另一位神仙强者的雷法。
嘘为云雨,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明,千变万化,何者非我,果然名不虚传!
“来的好!”
他显出身形,跟着大袖一挥,正在破碎的天空泛起一阵强烈的波动,又迅速变成虚无,随即继续衍化,形成了一个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黑『色』漩涡。
他右手牵引,就像拉着漩涡直接迎了上去。
轰!
纠缠着的水火雷气,与那漩涡方一接触,便被完全吞没,随即光芒闪耀,圆融合一的能量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剥开。
火归火,水归水,雷归雷。
紧跟着,三股能量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出现在漩涡中,如三道『色』彩斑斓的巨蛇狂舞。数息之后,巨蛇消失,接着再度出现,消失……
反复十数次,能量耗尽,彻底归于空空,消散无形。
“不可能!”
云牙子再也无法淡定,失态惊呼。他可没像刚下界的时候,试探『性』出手,此番算全力一击。对方不仅接下,还接的这么轻松写意!
他先是大惊,随后口中喃喃,“幻化之道真的如此强悍……”
上古修士,画地为江河,摄土为山岳,嘘呼为寒暑,喷嗽为雨『露』,何等的大神通?
万物轮转,诞生毁灭,皆在幻化之中,属于基本法之一。
顾玙以极高的频率,对那雷气进行转换,每转换一次,能量就流失一大块,直至消散。他袖子再挥,漩涡消失,那片恐怖的“实体天空”重新出现,继续向下砸落。
整座仇池山如同一栋不堪重负的载重物,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崩塌声响。
云牙子看着纷纷掉落的碎石,脚下地面也在疯狂摇晃,面『色』阴寒如冰。他身为神霄派传人,又在地仙座下学道,自然有底牌未出。
可问题是,一旦两位神仙级的大佬真正开战,甭说仇池山,整个陇南都得毁了。
他下界为了道统之争,基业为重,投鼠忌器之下,只得主动服软。这才是个人物,心思一转,神『色』便恢复如初,朗声道:
“再打下去,恐祸及数万无辜。龙居士在贫道地界遇袭,确有看管不严之责,还请下来说话。”
“像句人话!”
空中传来四个字。
云牙子一口老血喷出,龙秋在陇南出事,跟自己有特么关系么?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这种是最讨厌的,不确定,怎么掰扯都行。
他眼下就不得不服软,顾玙也没丧心病狂到迁怒无辜,将这一千多人全部干掉,于是落地化形。
再看这仇池山,峰崖坍毁,层林不见,宫殿道路狼藉一片。
那些人一半昏厥,一半瘫倒,仍在瑟瑟发抖。只有极少人发现,那下沉的天空终于停了下来,颜『色』浅淡,风在吹,云在动,天空又成了天空,阳光也明亮了起来。
死里逃生,情绪崩溃,心志不坚者当场嚎啕大哭,亦或呆若木鸡,『乱』了神智。更有一人忽然跳起来,右腿单蹦,直接下了山,后面的人愣是追赶不上。
让你一条腿,照样能赢!
这些损失貌似惨重,但对神仙来说,无非多费些精力罢了。顾玙也心知肚明,袖子一甩,迈步直入大殿。
“……”
云牙子被晾在一边,态度依然端正,跟进去道:“请上座!”
顾玙也不客气,往椅子上一搭,等着对方开口。
果然,云牙子理了理思路,道:“那日我正在闭关,忽觉数百里外有人争斗,气息诡异莫名。待我赶到时,交战已经结束,我也未见得人影。
不过事后想来,那气息倒有些熟络,颇像民间法派妖『惑』信众的那一套,只是手段极其高明,不在你我之下。”
“民间法派!”
顾玙冷哼一声,问:“你久在萨天师座下,千百年来那罗教、白莲教、闻香教、黄天教等等,可有人飞升上界?”
“旁门左道尔,修到神仙已属十世积德,怎敢奢求地仙?”
云牙子对那帮人非常不屑,道:“不过罗梦鸿倒是个人杰,可惜不得善终,早早殒落。听说他有个女儿还算出『色』,与一群旁门混迹小世界,有几分名声。”
“可知姓名?”
“罗雪菩,自号雪菩萨。”
菩,菩提、菩萨,皆是佛教真理。现代人或许敢用这个字起名,但古人『迷』信,基本不敢冒犯。
顾玙听了又是一声冷哼,将名字牢牢记住,接着问:“此番下界的几人,你可否了解?”
“不知。”
“真的不知?”
“贫道玄门正宗,堂堂神霄传人,岂会与宵小之徒来往?”
嗯,这话老顾相信。
“上有地仙多少位?”他又问。
“不足二十之数。”
不到二十,比想象中的还少啊,他再问:“可有天仙?”
“不知,也不敢揣测。”
云牙子实话实说,顾玙沉默片刻,也对着虚空拱了拱手,不再追问,道:“那人有意挑起你我纷争,心思不轨,你若有什么发现,还请告知我等。”
艹!你特么知道是诬陷,还来找事?
云牙子蛋疼的看了看他,从袖中『摸』出一瓶丹丸,道:“这是本门秘『药』,希望对龙居士能有些效用。”
“谢了。”
顾玙接过来,起身往外走,足下又一顿,道:“我还想问问,你跟小斋赌斗,觉得自己胜算几何?”
“自是我胜。”云牙子信心满满。
老顾不置可否,道:“这是她的事情,我不会破坏规矩,不过人间苦难太久,莫要牵涉无辜。”
“多虑了,这也是贫道故土。”
“那就好。”
…………
顾玙刚回到昆仑,脚还没站稳,龙秋就颠颠迎了上来,笑道:“哥哥你回来啦,还顺利么?”
嗯?
他习惯了那张清汤寡水的『性』冷淡脸,一时很不适应,道:“还好,你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啊,玉虚宫简直太漂亮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美呢……对了,我昨天找到一座小谷,我们去玩好不好?”
龙秋眨巴眨巴的望着对方,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哎哎哎,这个眼神太熟悉了!
老顾一颤,小秋没成人仙之前,看自己就是这个眼神,情窦初开,敬爱满满……嗯?敬爱是什么鬼?
他还没等说话,龙秋又抹身跑开,拖着小斋的胳膊过来,“姐姐,我正跟哥哥说呢,我们一起去那座小谷玩好不好?”
“……”
“……”
两口子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恍惚间,三人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结伴同游,一起寻仙访古的时候。同时又隐隐担忧,『性』冷淡变成傻白甜,感觉比以前还厉害啊!
如果发展下去,会不会继续加重,四十多岁的年纪,二十岁的身体,五岁的智商,诶,这搭配简直绝了。
(最近状态好糟糕,各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