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泽躺在床上看着那微弱的烛光幽幽闪烁,它在一点一点的燃尽自己的生命,他此时躺在这里又何尝不是呢。
他吸了一口气也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慢慢地流逝...思绪也逐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当时殷淑华嫁给贺晋宁他虽然心里难过,但是却没有多少不甘心,毕竟贺晋宁当时虽然年少,却有不少军功在身,吐了血之后他以为是自己常年把喜欢压在心底,郁结于心导致的,只要自己放开了就没事儿了。
后来他观察了晋安侯府好长的时间,他发现贺晋宁对殷淑华特别好,两人成亲之后也是如胶似漆恩爱有加,他看她过得幸福就好,所以在一阵情伤之后他选择踏上离京去一座小城赴任。
他隐瞒身份去了东阳郡的青阳县担任一个小小的县丞,一次郡守家的宴客,他结识了郡守的小女儿周韵禾,她的性格和殷淑华很像,很安静和有礼貌,虽然不算倾城之色却也有几分容貌。
当时在她的眼中他虽然没有家世也没有家业,但是却有一副好容貌,她说她是对他一见倾心的。
因为错过一次殷淑华,他不想再错过这个对他好的女子,所以在她示好之后,他便有了想与她结成姻缘的想法。
可是天意弄人,他想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再迎娶她的时候,她被家中禁足了,说是要送她去京城参加给太子的选妃。
她当时在家中哭闹了几天几夜说不去京城,他也去求过周郡守,说他心悦她,愿意回家求得父母之命以媒妁之言来求娶她,甚至还告知了周郡守他的真实身份。
谁知这周郡守不但无动于衷,甚至还将他绑了起来,等把她送上了去京城的马车之后几日才把他给放了。
他因为被不吃不喝的关了几日被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等把身子养好赶回京城,找到她,她却说她被选上了太子嫔,不日就要进入东宫,还说他们两人缘分已尽,以后不要再见。
可是太子成亲迎娶太子妃,他是送姐姐出嫁的弟弟,是首辅的儿子。
周韵禾又心动了,她甚至主动来讨好他,说之前说那些狠话只不过是怕他做傻事,还说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告诉太子真相,让太子放她走...
他看着她那双眼睛和祈求的表情,心软了...
后来太子没放她走,她也成为了太子嫔,她又说只要有太子妃在,那他们就不会被发现,她让他成为太子的宠臣,这样出入东宫更加理所当然,他原本该拒绝,却鬼使神差的没说话...
后来他去东宫看长姐,总会和她遇见,她身边的冬云就会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一开始他也不愿意,可是逐渐的,他逐渐沉迷那种害怕被人发现的刺激感里面,与那个女人一起沉沦。
后来长姐有了身孕,没多久她也有了身孕,她还曾欢喜的和他分享说他们有孩子了...
这期间这个女人明着叫委屈暗地说受气,她帮她处置了不少看她不顺眼的人。
几年前,他有人在他耳边说觉得赵贤宗和赵溧阳两人长得越来越像皇帝,他才知道,这个女人不过是想借着他在京城站稳脚跟罢了。
那是他第二次吐血...
再后来吐血的次数就越发的频繁了。
大夫总说他是心事太重郁结于心加之饮食不当导致的,还说什么若是继续这么阴郁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
为什么他活不了多久,伤害他的人却那么逍遥快活。
他从小到大因为受父亲的教育,总是把谦让和谦卑刻在骨子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想的父亲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他每退一步,就伤自己一分,他为何要退!他不要再退了,他要往前走,他要报复,他要报复这导致他病重的肮脏的世间!
所以在那个女人产生了让她的儿子夺嫡的想法之后,他就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不过却还是留着贤王的性命,他怎么能让那个欺骗他的女人如愿呢。
陈皓泽把手放在胸口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他面上露出微笑,那个女人最终把自己玩死了,也让她的儿子没了好下场!
可是仅仅是没有好下场怎么够!
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要让她因为自己的野心害死自己的儿女!让她的九族惨死!他要这个天下乱起来,这样即便是死了,也有这天下给他殉葬。
烛光逐渐变弱,陈皓泽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墙边搬动机关从原路出去。
夜幕降临。
管家来给陈皓泽送晚膳,却发现叫不醒他,等走近了看,才发现陈皓泽晕了过去,他吓得连忙喊来小厮去皇宫请御医。
......
近几日都歇在皇后宫中的皇帝听到太监来报,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你说谁病重?”
他之前原本想让人在赵霁他们回京之前就解决了陈皓泽,可是西凉王忽然要造访康元,而派出去的人也迟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一直耽搁着,现在这陈皓泽竟然忽然病重了?
“陈大人病重,陈府的小厮现在正跪在宫门外求太医去给陈大人看病。”王富贵再说了一遍。
刚褪去外袍的皇后闻言疾步从寝殿走出来,面色担忧的问道:“人如何了?”
“说是昏迷不醒。”王富贵回答道。
“怎么会这样?”皇后面色焦急,语气也有些慌乱,“他的身体一向不错,这些年也未曾听他说起哪儿不舒服,怎么会忽然病倒了。”
“小厮说陈大人应该是在宴席上多饮了几杯,所以...”
“他不喝酒的。”皇后蹙眉,接着侧首看着皇帝,“他在宴席上怎么会多饮几杯?”
皇帝垂眸,他今日倒是看了陈皓泽几次,他看过去的几次陈皓泽都垂着头在喝酒,他当时还在想这人难道是因为高兴才喝酒的,毕竟...
想到这里皇帝对着王富贵道:“那就派御医去陈大人府上看看,等太医回来让他来给皇后说说陈大人的病情。”
王富贵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等王富贵退出去之后,皇帝才拉着皇后往寝宫走,一边道:“别担心了,方才我收到来信,霁儿他们就要回京了,你若实在不放心,等他们回来再让他身边那个李神医给皓泽看看也行。”
皇后眼睛一亮,偏头看向皇帝,“陛下说的是真的?”
皇帝笑着颔首,“自然是真的。”说罢拍了拍皇后的肩膀道:“休息吧。”
和颐殿。
赵蝶衣躺在床上偏头看着非要来和她睡一个被窝的赵芷颐,低声问:“你觉得赵溧阳会躲到哪儿去?”
“去青阳县?”赵芷颐睁眼看着赵蝶衣,抿嘴道:“德妃的后族不就是青阳县的吗?如今京城四处都是通缉她的通缉令,除了去青阳县还能去哪儿?我想京城应该没有谁愿意收留她吧?”
“收留。”赵蝶衣眼睛眯了眯,“若是收留她的不是京城的人呢?亦或者不是康元朝的人?”
赵芷颐疑惑的看着赵蝶衣,“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蝶衣摇头,“没事儿,睡吧,我只是觉得让赵溧阳就这样逃了,太对不起我母妃了。”
.......
大半个时辰之后,小厮终于带着御医到了首辅府,管家看到太医过来,急忙引着太医往陈皓泽的屋子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安院首,您快去给我们大人看看吧,他从晌午回来就歇下了,可是方才我是怎么叫也叫不醒他啊,他还一直在冒汗...”
安院首闻言颔首,“稍安勿躁,老夫这就给陈大人看看。”
说罢放下药箱,拿出诊包放在床边开始给陈皓泽诊脉。
半晌之后,安院首震惊的收起诊包看着管家,“陈大人怎会病得如此之重?这是病入膏肓之象啊!”
“这怎么可能!”管家急声道:“安院首你再重新诊治一下!我们大人怎么可能病入膏肓,他今日晌午可是精神抖擞的入宫的,在宫中参加了宴席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陈大人这不是中毒之象!”安院首摸了一下胡子,蹙眉道:“老夫就说为何陈大人常年如此精瘦,原来是病魔附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