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白壁这些年作为天罡君的军师,不也得到了天澜国上下的肯定吗?
‘越坪之战’能那么出色的完成,一是因为他的勇武,二则是依赖于智者白壁的计谋和配合。
命运能被固定,一定也有办法重新解开封印。
他也不贪心,只要改变药药为他而死的命运就好。
虽然,雪霜宫笃定只要知道了未来,那边是必然要发生的命运,但他季明思是认命的人吗?
他既然做不到眼睁睁看药药去死,为何不能试试呢?
季明思没有给自己反悔的机会,直接拿起白壁,将心头的想法传了过去。
药药看着白玉香薰球上飘出来的字句,一时心神动摇。
‘飞花令以一线生机为代价,窥视未来,如何可解已被固定的未来?’
飞花令,药药早有听闻。
雪霜宫因可窥视天下而闻名于四大陆,而飞花令便是信物。
却没想到,真正能窥视未来的,不是雪霜宫而是飞花令。
哪怕命运已经书写在每个人的命轨之上,但天道无情亦然有情,给了苍生一线生机。
也是因为这一线生机的存在,逆天改命有了成功的可能。
飞花令消耗了这一线生机,那飞花令的未来自然是百分之百会发生的未来。
明思哥哥为何会想知道如何对抗这样的未来?
难道,明思哥哥居然去了雪霜宫,用了飞花令?
天啊,一向聪明的明思哥哥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这样的未来,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雪霜宫的道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坑。
季明思看着智者白壁上浮出的未来二字,便知是问他知晓了何种未来。
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
‘贺兰药必为季明思而死。’
哐当——
药药手一滑,白壁香薰球就落到了地上。
当年,明思哥哥为不能寻一智者为幕僚而生闷气。
药药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居然买了一块通讯白壁谎作智者白壁,让明思哥哥‘机缘巧合’得到。
从此以后,她便成了智者白壁。
刚开始她只是想要开解明思哥哥,后来,却爱上了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哪怕明思哥哥在天罡君声威大震后,有了无数谋士,她也是当之无愧的谋主。
明思哥哥从不会问智者白壁个人问题,也许,明思哥哥从未将其当做一个人。
但药药从未在乎,她太需要这份温暖了,哪怕在之后的岁月里,隐隐约约知道当年明思哥哥去贺兰家接她的初衷也许并不单纯,她也不悔。
她知道,明思哥哥表面上看起来很潇洒,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实则是个心软之人,只是他嘴硬,不愿承认罢了。
药药认识的明思哥哥,是个对自己人极为护短,对旁人极为冷漠的人。
不问可堪法器的白璧之灵私人问题,不过是不认为一块死物得了灵智,便是人了。
可没想到,今日,明思哥哥不但问了,还问这样一个无解的问题。
明思哥哥啊,在你提出这个未来时,事情已经不是未来了。
哪怕她有通天之力,也救不了自己,挽救不回已经发生的命运。
除非时光倒流。
季明思看着飘出来的‘无解’二字,差点气愤的砸碎了白壁。
可最终,季明思只是将白壁放回暗格,离开了书房。
药药摸着已经不发光的白玉香薰球,苦笑出声。
她曾无数次猜测,若是明思哥哥意外发现她之死,该是在怎样的情景下。
没想到,聪明一世的季明思,也一直都没有发现一点马脚吗?
桃花糕是,智者白壁亦然。
这一切,是不是也算对得起她天澜国第一军师的美名?
薛明宗低垂着脑袋,在铸剑坊外探头探脑。
药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走进来。
“你到底要在外面站多久?”
看到老板娘都摔笔了,吓得薛明宗直接跳了进来。
真是纳了闷了,他堂堂一剑修,居然会怕一个普通人。
“对不起,我不该意气用事,害的铸剑坊暴露了,那位铸剑大师是不是离开了?”
他以为的机缘,被他自己的不谨慎给搞丢了。
也许,这是他一生唯一一次撞大运。
懊恼占据了他的心神,一时没有发现药药复杂的眼神。
是了,她本就是将死之人,连如何让白壁智者‘寿终正寝’都还没有想到办法,又何必多一份牵挂。
上次故意冷冰冰扔出‘无解’二字,不也是盼着激怒明思哥哥,让他摔了智者白璧吗?
可惜,不知是她高估了药药在明思哥哥眼中的地位,还是低估了白璧在天罡君眼中的作用。
既然薛明宗以为铸剑师另有其人,那她,何不顺水推舟?
药药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铸剑师走了?”
薛明宗烦躁的挠了挠头,“铺子里的灵剑都卖完了,也不见你重新挂上新的,难道这还不能说明,这家铸剑坊已经没有铸剑师了吗?”
药药有些好笑,她离开季家时,带走的铸剑材料并不多,毕竟,她也是到了这里,看到了这家准备盘出去的铸剑坊,才有了卖剑的打算。
准备不充分,还是可以原谅的。
没有了早就准备好的铸剑材料,她不得不让小妮子去发布收集材料的任务,自然就没有新的灵剑了。
况且,这几天,她实在是没有铸剑的灵感,也提不起精神。
没想到,却让她意外得了清净。
若是所有人都和薛明宗一个想法,那是不是她担心的有修士会来这里找麻烦就不存在了。
毕竟,一个普通人开的铸剑坊,没有了一位铸剑高人,自然和修士们又回到了两条平行线的状态。
普通人如是,修士亦然。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宗门的人,都认为那个铸剑师走了,所以,他们也不会来南市,来我的铸剑坊了?”
薛明宗没有听出药药口中的庆幸,他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对没有灵剑可卖的窘迫和不敢置信。
“对不起,你原本能将这生意一直做下去的,可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郑明贤是冲着我来的,他故意将铸剑坊的存在宣扬出去,让你铺子里的灵剑被修士们一一购走。这样不尊重铸剑师的行为,自然惹恼了铸剑师大人,我没有了追随大人的机会,你也失去了铸剑师大人的信任。”
药药看的出来,薛明宗是真的这么想的,不,应该说,所有的修士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是卖完了铺子里的灵剑,怎么就得罪了铸剑师呢?
铸剑师铸造了宝剑,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挂在墙上好看的。
虽然她刚开始的勤奋,的确是看着光秃秃的墙面不好看。
“铸剑师们都讲究将灵剑售于有缘人,这位铸剑师既然选择了南市的铸剑坊出售,自然更是讲究缘分。我当初有缘来到这里,自然得到了铸剑师赠与的铸剑机会,可旁人,他们,他们都是因为我的泄露天机,才得到了铸剑师大人的灵剑,这与大人的初衷不符,大人自然会生气,会离去。”
缘分?天机?
药药有些好笑,不过是学了一门技艺,怎么就成了比旁人高人一等的存在。
药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养成的三观。
她只觉得人人生而平等,不管这个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也不管他出身高低,才华浅薄还是学富五车,生灵生来就是平等的。
没有谁会因为任何一个标准,便会低任何人一头。
阶级也许存在,但这是社会划分问题,而不是灵魂高低的判断依据。
毕竟,阶级是人类的产物,可以为人类服务,却不能让人类被其所困。
人类善假于物,但那也只是人类手足的延伸,而不能反过来做人的脑子,为人做出决定。
既然人人平等,铸剑师凭什么判断一个人和他的灵剑有缘还是无缘?
标准是铸剑师定的,实施过程是铸剑师给的,连最后的判决者都是铸剑师本人,请问,公平何在?
与其说有缘,药药更喜欢说,这把灵剑既然出自于她之手,那她自然有支配权。
她愿意怎么处置这把灵剑,是她的自由。
也许,人类已经习惯了为自己的目的包装上华丽的外衣,那药药更愿意选择最简单的包装,甚至,不要包装。
药药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初曲沐兰说她‘善解人意’‘委曲求全’,其实,药药只是懒得计较。
旁人的评价对她无关痛痒,哪怕他们说她运气好,命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评价是会让她少块肉,还是会失去什么。
既然如此,何必委屈自己去向他人解释,难道你还能将你自己的思想倒进他们的脑子里不成?
总结一句话,懒得计较罢了。
也许,乔灵敢这么做,内心深处是有所依仗的,就像是独自离开季家,离开东大陆,她药药也可以养活自己。
世俗可以让人忍耐,却不能让人低头。
你心气不失,你就永远是最完美的自己。
药药低落的心情突然放晴了,她此刻也有了几分探究的心思。“你认识的铸剑师,都是你口中这样的?”
薛明宗以为药药不信,有些着急,“当然了,灵剑有锋,能铸造出优秀宝剑的铸剑师,个个棱角分明。脾气温和的是草木师,脾气暴躁的是炼丹师,脾气锋芒毕露的是铸剑师,这是天寰大陆不变的准则。”
脾性相合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修真界修的便是一个真字,去伪存真为之真。
只有找到适合自己的道,然后一直坚持下去,才有可能走到巅峰,甚至奢望得道。
若是一开始连自己的道都选错了,这样的人怎么有可能问鼎巅峰,自然更不会成为佼佼者。
薛明宗的话,在修真界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也是薛明宗怎么都没有怀疑药药是铸剑师的原因。
毕竟,药药怎么看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温柔的药药送走了沮丧的薛明宗,并祝福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清晨,万物复苏,小妮子揉着稀松的眼睛,打着哈欠开了铺子。
“这位女郎打扰了,我是刚搬过来的邻居,这是一点小点心,希望不要介意。”
一个神情憔悴的女子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食盒,眼睛里满是希冀。
可这张脸,这张脸……
小妮子吓的摔了门板,口中叫着‘老板’急急往铺子后面去了。
住在这条街上的,都是前铺后屋的设计,这位新来的邻居想必也是做生意的。
被留在原地的女郎仿佛习惯了旁人对她的不友好,她什么都没有说,脸上甚至没有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她只是平静的收回食盒,往旁边的铺子去了。
药药正在房间研究新的淬水秘方,虽然酒鬼先生给的配方很好用,但却只针对杀戮剑和造化剑好用,对因果剑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昨天药药整理房间,正好发现了一点适合炼制因果剑的材料,一时技痒,也就试着开始调配淬水秘方。
“老板,老板,门外……”
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妮子,药药有些意外,门外有什么能让平日里寡言的小妮子露出这样急切的表情?
小妮子说不清楚,只好指着门急急催药药出去看看。
药药和小妮子到了门外,只看见一个背影在和旁边的酿酒铺老板说话,不知那女子说了什么,酿酒铺的老板接过食盒,给了那女子一小坛子酒。
“是新来的邻居啊!”
小妮子仰着头,看着没有消失的女子,松了口气。
一阵清风刮过,那女子正好回头,一张清汤挂面的脸却让药药的表情大变。
那女子赫然长着一张和药药一模一样的脸。
那女子也看见了铸剑坊外的药药。
她张大嘴巴,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转身,往药药旁边的铺子奔过去,一点都不好奇药药为何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药药眼神一眯,在对方关上大门的最后一刻,推开了门板。
铺子里的人似乎惊讶于药药的力气,居然没来得及反应,让药药站在了她铺子里。
“不想说点什么吗?”
面对药药的强势,那女子的眼神却颇为奇怪,有些释然,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
“你愿不愿意听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