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气愤到了极点,贺兰景骨子里对仙人的敬畏让她无法说出半句仙人的坏话,哪怕她是占理的一方。
“仙人,刚才我明明让测灵盘发光了,可主持测试的那位仙人却说我没有资格修仙,让我赶紧滚,我不服气,辩解了一句,我们母子二人就被那位仙人打飞了,我,我是有天赋的!”
郑召这时候倒是恢复过来了。
季明思可没有一丝心软,若不是看在此女长了一张和药药一模一样的脸,他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对于贺兰景的这个便宜儿子,季明思就更没有耐心了。
一个滚字已经到了嘴边,突然,一位红衣女子从天而降,挡住了季明思面前。
红衣女子面若娇花,气质出众,耳垂上的三朵铃兰耳坠,随着女子娇俏可人的笑容,发出清脆的响声。
“阁下可是天澜国天罡君?”
季明思冷笑一声,“问别人姓名时,不该先自报名姓以示尊重吗?真是无礼!”
被斥责无礼的少女憋红了脸,却不退下,她郑重向季明思行礼,“叙兰宗宗主之女水慕兰见过天罡君。”
季明思从鼻腔中发出不屑的短音,“叙兰宗,很有名吗?”
看着水慕兰涨红的脸颊,药药仿佛听到耳边有一句提示音响起,‘我方发动嘲讽攻击力+30,敌方气血-300。’
不愧是年轻气盛天罡君啊!
“水慕兰奉命请天罡君去十二明月台一聚,还请天罡君行个方便?”
季明思气笑了,“你个叙兰宗宗主……之女,我要看在你的面子上行了方便,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药药知道,明思哥哥正生气呢,不能迁怒她的母亲,还不能迁怒一个陌生人?
药药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以明思哥哥的聪明,猜到对方是她的生母本就是意料之中的。
明思哥哥正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水慕兰可不就是送上门来让明思哥哥出气的吗?
见不认识的仙子从天而降,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贺兰景下意识闭嘴了。
这大概就是仙凡之别吧?
“慕兰师妹且慢,师尊有命,请天罡君入叙兰宗做客,你莫要唐突了客人。”
一位青衣剑修从远处御剑而来,落地后对季明思优雅行礼,“青鹊见过天罡君,家师叙兰宗宗主,听闻天罡君正好游历至叙兰地界,还请天罡君赏脸,让我们有机会以尽地主之谊。”
季明思轻声一笑,歪头对药药道:“瞧,我就说我很有名的吧。”
药药噗嗤一声,笑了,季明思眼神中流露出真切的笑容。
水慕兰想到刚才这位天罡君对她无礼做派,又看着他现在对着一个小姑娘笑的招摇,一时气愤,直接转头对青鹊道:“青鹊师兄,请莫要称呼我慕兰师妹,我是十二明月台护道人,你该唤我一句明月卫才是。”
青鹊明知被水慕兰欺软怕硬的迁怒,脸上却无半分愤怒,“慕兰师妹说的对,师兄记住了。”
记住了还叫她慕兰师妹!看看似笑非笑的天罡君,气哼哼的水慕兰不得不受了这个软钉子。
她可以在天罡君面前受委屈,却不愿让一个凡人看了笑话。
虽然不忿于药药,可她毕竟是叙兰宗宗主之女,该有的养气功夫还是到家的,不曾表现出半分对药药的不喜。
也还好水慕兰不曾表现出心中所想,否则,今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季明思带着药药随着青鹊去了叙兰宗,徒留水慕兰一人原地跺脚,她仿佛是现在才看见旁边的母子二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贺兰景,似乎有些好奇,这位和药药长的一模一样的妇人是什么身份?
贺兰景毕竟是当了十几年世家女的人,怎会看不出水慕兰的伎俩,但想到自己身旁的儿子,她瞬间便做出了选择。
药药有那位北斗君护着,是不可能出事的,可她的儿子,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她受了一辈子作为普通人的苦,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步上他的后尘吗?
若是没有天赋也就罢了,因为那个原因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贺兰景不允许。
贺兰景想到刚刚那位测试召儿天赋的仙人说的话,原本有些动摇的心,瞬间就坚定了。
药药,药药是她的女儿,现在她能高攀上天罡君,也是托她将其送回贺兰家的福,这次,就当是女儿报答她这个母亲的生养之恩吧。
“拜见仙人,我是药药的姑母,这是药药的表兄,我们慕名叙兰宗,特来拜山,刚刚我儿明明测出了天赋,却……还好药药知道我们来叙兰宗……刚刚药药询问情况,我这才……不过,我不敢冒犯叙兰宗,还未多说一字。”
贺兰景说的都是实话,她刚刚的确没有告诉药药召儿被拒绝的原因,明明是召儿说的。
水慕兰看着那张脸此刻露出卑微的神情,匍匐在她脚下求情,原本从来都对凡人不屑一顾的她,居然感受了一种通体苏爽。
果然,凡人就是凡人,有什么资格敢对她这样的仙人不敬。
想到这里的水慕兰脸上的怜悯之色更浓,“真可怜,你们跟我来吧。”
听到自己期盼的回答,贺兰景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狂喜之色,“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郑召别别扭扭跟在母亲身后,似乎是对母亲如此卑躬屈膝颇为不满,却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
也许,他对这个结果,也是满意的。
叙兰府南市。
酒鬼醉汹汹的揉着眼睛,“小妮子,我徒弟呢?”
小妮子正在清扫铺子,闻言摇头,“酒鬼先生,我不知。”
“不知?”这下子酒鬼的酒劲早散了,明明昨天说好了今天要教乖乖徒弟学习铸剑术,乖乖徒弟也表示自己很感兴趣,为何现在人不见了?
酒鬼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姑娘昨天骗了他,他就说药药既然连因果剑都会铸,怎么可能会没有师傅。
昨日他光顾着高兴师门有了传承,却忘了也许药药有师承的问题,难道药药,跑了?
是了,药药还没有觉醒灵根,哪怕有许愿灯笼这样神异之物护身,也不愿正面和他为敌,昨日药药的满口答应不过是缓兵之计。
天寰界铸剑道统,一在他九月连环,一在朱山。
以药药的天分和实力,能培养出这样出色铸剑师弟子的,既然不是一脉单传的九月连环,那就只有……朱山!
不,不会的,药药是个凡人,既然是人,就不会和万妖大陆有关系,是他想多了,对,想多了。
其实,酒鬼会条件反射想到朱山,只因朱山铸剑术有一特点,走极端。
朱山灵剑出了名的轻盈若羽毛,重则如万钧,锋利可刺骨,盾击能碎山。
而药药的灵剑虽然没有如此诸般神异,却已经有了剑走偏锋的意味。
五行铸杀戮,附灵学造化,灵性沾因果,这是铸剑师公认的规矩,可薛明宗的冰心却以五行创造化,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本就是朱山的特色。
也许,当初他震撼的不仅仅是薛明宗从药药手中得到了造化剑,更震惊于此剑有朱山风格。
可惜,当时他沉浸在灵剑铸造的种种神异手法,忽略了心头一丝疑惑。
小妮子疑惑的发现剑酒鬼先生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危险,刚开始只是停了手上的动作,之后干脆摔了扫帚,转身逃回了铺子后面,将门紧紧关上。
扫帚落地的声音惊醒了陷入自责的酒鬼,酒鬼看着空无一人的铸剑坊,苦笑一声,“真是被害的神经不正常了,居然会怀疑朱山使计想要骗取九月连环的传承!
这小丫头就看了一张我给出的淬水方子,怎么可能就猜到我是九月连环的人?而且,从始至终她都对我的传承毫无兴趣,甚至还了我两张价值不菲的秘方,我是魔怔了才怀疑药丫头是冲着我的传承来的!
而且,若是朱山有这样的弟子,怕是更愿意好好藏起来,而不是如此暴遣天物。若是出了半分差池,朱山得心疼死。
连祖师都承认朱山创派祖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虽然其身份神秘,但也留下了五柄震撼天寰的宝剑。
我九月连环虽然出了九柄灵剑,但朱山的评价也算中肯,的确是以量取胜。”
酒鬼从乾坤戒中取出八个灵剑剑模,颤抖的双手一一抚摸过去,一时只觉得木质的剑模重若千钧。
“师傅啊,师傅,你误信他人也罢,受人算计也好,弄丢了师门八柄灵剑,你是九月连环的罪人啊,父债子偿,师傅没有子嗣,这债自然该我这个当徒弟的来偿。
醉生梦死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酒鬼拿起他平日里最珍惜的酒葫芦,双手一合,酒葫芦瞬间化作了漫天白粉,飘飘荡荡,散于人间。
“小妮子,我徒弟回来了让她等我一下,我这个做师傅的很快回来!”
小妮子小心探出一个小脑袋,确认酒鬼先生恢复了正常,这才小声问道:“酒鬼先生去哪里?”
酒鬼潇洒的摆着手,边往外走边留下了一句话,“给徒弟准备见面礼去——”
既然九月连环只剩下一把遮羞的灵剑,那还留着做什么呢?
叙兰宗宗门大殿外。
“站住,叙兰宗重地,凡人怎可踏足?”叙兰宗守门弟子拦住药药,不让她跟随。
季明思冷哼一声,一道剑光瞬间将二人扫落,他眼神冷漠的直视青鹊,“这就是你叙兰宗的待客之道?”
青鹊苦笑,他不过是慢了半步,没想到这两位守门师弟就出了这样的篓子。
他示意两位师弟退下,二人不情不愿的让开后,青鹊郑重对药药行礼,“是青鹊管教无方,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药药给了青鹊一个笑眯眯的表情,青鹊以为这位药药姑娘果然是天罡君的解语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任性,而对什么人不可无礼。
药药粉唇轻启,“不——海——涵——”
“啊!”
这大概是青鹊最丢人的一天吧,他身为叙兰宗宗主爱徒,何时表现出这种地主家傻儿子的姿态,而且造成这样现象的罪魁祸首居然只是区区一凡俗女子。
季明思刮刮药药的小鼻子,“调皮!”
药药毫不客气的刮回来,“难道不是明思哥哥默许的吗?”
看着二人如此相处,青鹊恍然大悟,自诩聪明的他居然受了水慕兰的影响,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位是天罡君的爱姬,真正是不应该啊!
思及此,青鹊郑重向药药道歉,倒是让药药有些不好意思。
药药和季明思对了一眼。
季明思:这能屈能伸的做派,人才啊!
药药:能看透这样心思深沉之人,明思哥哥明明更厉害!
收到药药表扬的季明思神采飞扬,得意极了。
二人仿佛从未有过这大半年的分别,仍旧默契十足。
进了大殿,第一眼就看见了在殿中等候的身影。
此人一身青衣,玉冠束发,广袖飘飘,让任何见到他的人都不得不发自内心叹一句真乃山中真仙也!
叙兰宗宗主水漾清浅一笑,道:“天罡君来北大陆第一处就是我叙兰宗,真是让我宗门上下蓬荜生辉啊!”
明明是谪仙人,却能毫不违和的说出尘世语,药药下意识转头看向这位青鹊公子。
原来青鹊是这位的低配版啊!
看看青鹊的气质,再回想那位自称叙兰宗宗主之女的水慕兰,好像青鹊更像是这位的儿子,反倒水慕兰更像是捡来的。
“青鹊,你去将你慕兰师妹送回十二明月台。”
青鹊行礼,道:“是,师尊。”
药药对着季明思眨眨眼,这算是支开自己的弟子吗?
季明思回视,当然不算,根本就是。
水漾宗主嘱咐完弟子,直接一挥袖,大殿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
这下,季明思的脸色变了。
他将药药护在身后,“水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水漾宗主继续浅笑,“天罡君,水漾已等候多时。既然你我的相遇早已注定,天罡君何不淡定处之?”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注定的相遇,他倒是会打禅机。
水漾拍手,三道水流化作三个流水高椅,他挥手请季明思和药药入座。
“说来话长,两位不妨入座听我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