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侧的幽水兰开得正灿烂,在窗帷留一袭剪影。
--嘎吱
门被推开,两个人影走入房间,挡住了窗帷幽水兰的剪影。
“你不怕天下会的人跟着我追来?连累你嘛?”
眉骨处有道狰狞伤疤的灰发老者坐下,将手的横刀搁在桌子之,吁了口气,玩味的笑道。
“怕,可你已经来了!”
李子可剪下半尺白纱,瞥了眼灰发老者的伤口,“呵,深可入骨,天下会派了何人来?居然能把你伤成这样。”
“连城,天下会的少年翘楚,他的掌法不错!”
灰发老者看着李子可将金疮『药』倒到他的伤口,他面不改『色』,单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回想起自己和连城交手的事情,他笑了下,“可少年是狂妄无,他伤我一手,我毁他半载。”
李子可看着灰发老者笑了起来,三十年以前,他身侧这位可是在江湖被戏称为‘唐门瘪三’,也是唯一出自唐门的影刺,擅用毒而无下限。
“老家伙,你对那天下会的翘楚做了什么?”
“他了老子的交冥散,哈哈,那小子现在脑海里可尽是男女兼爱、日夜**之事。没有半载,他休想剔除交冥散的情欲之毒。”
灰发老者心头畅快,他喝了口茶,大笑了起来,“黄口小儿也敢让老子跪!天下会要巨鲸帮,那便拿去,老子大把年龄可不想为了帮主之位去当狗。”
李子可闻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交冥散乃是合欢宫的催情之『药』,作为一个唐门之人,本是用毒的行家,可却想着用合欢宫的毒物。
这活了一辈子,他眼前这位老伙计还是如年少之时一般,用毒丝毫没有下限。
“梁老,交冥散的『药』效可持续不了半年。”
“若是再加万花谷的情花呢?”被李子可称作梁老的灰发老者洒然一笑,他看着被李子可包扎好的手臂,迟疑了下,问道,“李兄,你可有退隐之心?天下会势大,现已经对淮阳之地动手,我们剑邪宗恐难再屹立于武林之巅了。”
李子可凝视着梁老矍铄的双眼,摇了摇头,“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江湖宗派衰盛和帝国更替没什么区别,三千影刺尚有一千有余,我不想退隐。早晚有一天,我会佩戴着玲珑暖玉再次出现在江湖之。”
梁老看着李子可,他眼神复杂,慢慢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双手摩挲着解开,将锦囊内的清幽扳指和玲珑暖玉倒出。
“拂晓清幽冷,白日玲珑暖。”
他低语起来,三十年前的他不过只是唐门的弃徒,过着被仇人追杀的生活,若是没有剑邪宗的接纳,他恐怕早已被人仇家『乱』刀砍死了。
“人之有德于我,是不可忘,我有德别人,这不可不忘!当年,宗主手提一剑替我诛杀仇家,乃重德!剑邪宗被毁,我追查三十余年而无果,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我老了,算知道剑邪宗背后的仇家,可我还能做些什么以报宗主当日的恩情?”
梁老说到此处,他的神『色』变得疲惫无力下去,“那些黑衣人,你我都知道可能和天下会有关,可我们又能做什么?我们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天下会的人。”
“麒麟兽元有三归天下会,这是温绥信的话。麟牙在半年前已经去查探,只是现在毫无音讯,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你要隐退,我并不会拦你!你我都是被追杀之人,十几年前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让你跟着我去赴死!”
李子可拍了拍梁老的手背,起身走向酒窖。待他回来之时,他手提着一坛子酒,怀里揣着两个大白碗。
“我无法送你出城,唯有以酒敬你!若是我辈事有所成,梁老当手戴清幽扳指而再入江湖;若事败,梁老记得替尔等建个衣冠冢,年年烧个值钱,也不枉我等相识一场。”
李子可将大白碗在方桌摆开,亲自为对方倒满。
梁老看着桌子的烈酒,周身颤抖得厉害,他眼眶绯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李子可这位有生死相交的老友。
“在江湖闯『荡』,你不如我;而在德行才识,我不如你。我老家那儿,要是受人恩惠不还,必为不耻之事,我承蒙宗主与你搭救,却只想苟活几载,老夫不配成为你的朋友!”
“梁老说话严重了,你大半辈子都行走在刀尖之,现在的确是老了,你想要几载的康宁日子,又有什么错呢?”
李子可摇了摇头,主动将碗端到梁老的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勿需心有愧,江湖有我等影刺流亡客,宗主之恩,我等一并给你还!”
“李子可...哈哈,我梁千裘有你这种的朋友也不枉此生!”
梁老盯着李子可的双眼,声音哽咽之时,他忽地大笑,双手颤抖伸出接过酒碗,他在大笑,为了抑制住颤抖,其双手变得僵硬起来,“以酒送我远去,当一口饮尽!”
李子可托主酒坛子,在梁老话落之际,他举坛轻叩在对方的碗口之,仰头畅饮烈酒。
梁老热泪涌出,只是豪爽一笑,一口将碗的酒喝个精光,又抢过李子可怀里的酒坛子,灌了自己大口酒,爽朗而伤感的重重拍了拍李子可的肩膀。
两人于无言之,梁老戴斗笠,一手抓过锦囊和横刀,大步向房外跨去。
李子可扭头看着梁老的背影,心头空落落起来,他轻轻的缓了口气,仰头让泪不流出。
待梁老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了下来,在迟疑之,他右手大拇指戴清幽扳指,高举过头顶,轻言,“待你事成,我便再入江湖...与你畅饮...”
李子可盯着梁老的手势,纵使微微仰头,他眼眶的热泪也一下子流了出来。
“我等你再入江湖,那时的江湖也是康宁地!”
李子可洪亮的开口,右手食指扣动空无一物的大拇指,仿佛那儿有着一枚清幽扳指。
梁老听到李子可的话,他嘴角掀起笑意,没有回话,干脆的推开门,握着横刀走出。
阳光照了进来,窗帷之一袭影子孑然的站在幽水兰旁,抬手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