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央垒砌低矮的台子,四周堆满了木柴,楚忘手里捏着刚刚从鹿泉街坊中买来的火油,歪着头凝视着站在原地近半个时辰的刘文茵。
“刘姑娘...”楚忘低声的叫了一句。
刘文茵没有吭声,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他俩自幼丧母,否则刘思懿当年也不会为了十几银锱跑到边塞外去。
她就是依靠着这十几银锱艰难的活了下来,候着自家的哥哥从战场活命回来,她就成为了一名野军,学着用剑,权贵女儿家会的琴棋书画,她一样也不会。
除了年幼时期学会的女工,仿佛没一点儿有女人样。
“请节哀顺变....”楚忘叹息了一声,将火油递给刘文茵,“人死不能复生....”
“我以前一个人在琉扬之时,也曾想过我的哥哥可能会死在战场上....”她攥紧了拳头,泣不成声,“再跑个几回,我哥哥也许就能存够买田的钱,也不用....”
她没有说下去,接住了楚忘递来的火油,沿着方形的垒砌台子走动,将火油一点点的浇在木柴之上。
牧浅衣瞅着刘文茵的背影,慢慢的走到楚忘身边,“欸,你说她一个女人家以后怎么办?”
楚忘瞟了眼身侧的牧浅衣,他怎么知道刘文茵以后怎么办,牧浅衣问得都是屁话,要不是牧浅衣实力不俗,楚忘定然会先骂牧浅衣几句。
刘文茵举着火把,目光在一具具尸体上逡巡而过。她右手颤抖了一下,随之撇过头,将火把往台子丢去,火焰瞬间就是窜了起来,随之是浓浓的黑烟。
楚忘和牧浅衣被呛得干咳了几声,往后面挪了几步。
“小楚糟老头儿,你怎么对她的事如此上心?”牧浅衣用手肘捅了几下楚忘的腰部,悄声问道。
“他们对我有几分恩情,而且此事因我而起。”楚忘蹙着眉头回答道。
“什么恩情?”牧浅衣好奇的问道。
“四张大饼。”楚忘干脆的回答。
牧浅衣听到楚忘的话,旋即呆了一下,四张大饼算是什么恩情,不过几个铜板的事儿,像楚忘这种小人会去牢记这种小事,简直是破天荒的稀罕事。
“你去买四张大饼还给对方就是了,骗谁呢!”
“恩情这事不是看对方给了你什么。他们一行人也是穷苦之徒,寻常遇见愿意雪中送碳,这是天大的恩情,你不懂。”
楚忘晃了晃头,继续接着道,“那些富人的施舍给你上千金铢,可依然不当你是一个人,你会感恩戴德嘛?”
“会呀.”牧浅衣点了点头,“富人的钱还不是钱,你自己穷得需要别人的施舍,人家瞧不起你不也是很正常嘛?人家给你钱财,你还不感恩戴德也忒没良心了,人家富人也不欠你。”
楚忘看着牧浅衣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其实你说得也不错,他们拥有的东西也不多,还能把不多的东西分享给你,也算是一份恩情。”牧浅衣说到此处,盯着楚忘,欲言又止道,“不过....”
“不过什么?”楚忘看着牧浅衣。
“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还会感恩戴德?”牧浅衣鄙薄的打量了几眼楚忘,一脸的怀疑,“你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了?”
-咳
楚忘压低了嗓音,瞥着不远处默然盯着台子中央的刘文茵,压低了嗓音道,“我纵使不是好人,可你摸着良心说我是坏人嘛?”
“坏人呀,不要脸,好意思问。”牧浅衣鄙视的瞪了眼楚忘,在她的眼中,楚忘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以后对方媳妇儿生的孩子准没***。
楚忘神情一僵,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碧水湖使徒的弟子怎么会是你这样的小人,你师父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哼,我师父说了教不严,师之惰。”牧浅衣继续在楚忘身边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楚忘往边上挪了挪,牧浅衣的师父话真多。
牧浅衣也跟着楚忘往边上挪了挪,“我要是发现你不是碧水湖使徒的弟子,哼哼,我给你说...”
“说什么?”楚忘有些受不了,直接偏头瞪了眼牧浅衣。
“你还敢瞪我,你打得赢我嘛?”牧浅衣狠狠地踹了一脚楚忘,扬起下巴道,“我让你先跑几步,我那长剑也可以砍死你。”
楚忘躬下身体,揉了揉自己的双腿,偌自个儿能打得赢牧浅衣,对方还能安然的站在这里,依自己睚眦必报的性情,对方的坟头草早就三丈多高了。
“嘿,小楚糟老头儿,你是不是恨我恨得牙痒痒?”牧浅衣瞥见楚忘吃瘪的神情,颇为得意,轻声的问道。
楚忘没有回答,笔直的站着。
“嘿嘿,我就想见你恨我恨得牙痒痒,又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牧浅衣浅浅的笑了起来,抬起脚就是向楚忘踹去,“开心。”
楚忘愕然,越是了解牧浅衣,他越是想掐死对方。
牧浅衣本想继续奚落楚忘,见刘文茵向他们二人走来之后,她立刻不再说话。
“那帮人是因你而来,是嘛?”刘文茵盯着楚忘,一字一句的问道。
楚忘沉吟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大概是吧,我很...”
“不用,你还没死,那么他们还会继续寻找你,是嘛?”刘文茵打断了楚忘的话,开口问道。
楚忘‘嗯’了一声,他得趁早离开鹿泉。
刘文茵得到楚忘的回答之后,折返走回。
“小楚糟老头儿,那群人定是将他们认成你的伙伴了,否则也不会向他们下手。”牧浅衣瞥了眼楚忘,接着道,“你得为她负责。”
“可能不是。”楚忘脑海中想起了夏侯轻羽这个疯子,也许只是那个疯子单纯的想要杀人,不过无论如何,夏侯轻羽一行人的确是因他而来。
“不是什么?你方才不是说打算....”
“那群人里有一个疯子,他尤爱啖心肝,他们可能是因为被当成了猎物。”楚忘沉着声回答。
“啖心肝?”牧浅衣拧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怪癖,也太残忍了。
火焰逐渐的熄灭,刘文茵抓着几个陶罐走入台子中央,开始收拾起骨灰来。
牧浅衣想要前去帮忙,却被楚忘一手拦住,“这是她为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唯一能做的事,你不要去插手了。”
“也是...这人情世故我还是懂一些的,不用你提醒我...”牧浅衣撇了嘴,安静的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