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忽然转头对狼道人道:“那么我们就去看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稀奇事。”
说着话的功夫便要举步往那边走。岂知这狼道人竟然从身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大王……去不得呀!”
李云心猛地转身,严厉地盯着他。狼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情急之下失了态,忙触电般地将手松开了。但仍道:“大王……去不得呀!”
“再碰我一次,我当即把你的魂魄给祭炼了。”李云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这狼道人的鼻头渗出一层亮晶晶的汗液来才道,“怎么去不得了?”
狼妖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抬手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又叹口气:“唉,大王……唉呀,这件事该如何说呢?你究竟是人修还是妖修呀?”
李云心想了想:“你看呢?”
“大王若是个妖修,这件事小的是当真不清楚该不该说。大王若是个人修……说了或许也无妨。”狼道人在黑暗中盯着李云心看了一会儿——一双眸子因为远处的火光而被映出幽幽的绿光。然后才道,“但我想……大王是个人修吧?”
“你觉得是就是。”李云心随意地说,“快点说正经事。”
狼妖只当是李云心承认了。于是忽然挺起了胸膛,不再像之前那样小意委顿,倒拿出了几分蓉城之主的气势来:“那么大王就该知道一件事了。这蓉城里……眼下并不全完是我做主了。”
李云心想了想:“这么说这城里的府衙还管事的?”
狼妖摇头:“小道说的不是这个。那些世俗间的官差衙役是管不着咱们的——从小道接手蓉城时便是如此。小道说的,乃是大王下午时在我平原观中见到的十几位妖修。也就是大王现在在看着的这十几位。大王可能料想不到这其中的详情,小道给你细细分说——”
“就是说他们并不全听你的话做事。或者说你们理念不同,你在一定程度上被他们架空了。是不是?”李云心打断他的话。
狼妖正准备长篇大论,却想不到李云心将他要说了都讲出来了——还只用了三句话。顿时愣了一会儿,才惊叹:“咦?你如何得知的?”
李云心笑了笑:“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那么于是呢,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狼道人便叹道:“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我这平原观乃是在剑宫中登记造册的道观。论地位相当于世俗权力当中这蓉城的府衙。我既任观主,便也是在剑宫中登记造册的正经修士了。按理说我观中这十几个妖修都该归我节制、听我号令。结果眼下他们全不理会我,只做做表面文章。大王你可知道为何?”
李云心不说话。狼道人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便继续说下去:“先前在木南居中那掌柜的同大王说剑宫律。唉,这种事,原本是该慢慢缓和下来的。大王乃是人修,听说了这种事定是觉得小道我在这蓉城中作威作福欺压这些人——哪里知道小道本是不管他们的。大王也瞧见了小道自家后院中还养着鸡鸭。”
“要说在乎什么吃不吃这些事的是谁呢?正是大王所见的这十几个呀。他们的倚仗又是谁呢?唉……”狼道人说道这里,长叹一声,“乃是豺道人了。”
“哦,还有个豺道人。”李云心略想了一会儿便道,“那么你是想说——在你接手这个蓉城之前本来是豺道人主政。你来了他虽不管事了,却鼓动这十几个妖修给你捣乱。”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莫不是说……这豺道人从前主政的时候才是我说的原教旨主义——不许人碰活物。等你来了之后才开始效仿京城里的风气,觉得自己在家吃些肉食无所谓的?”
狼妖忙道:“正是正是!大王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老套的剧情罢了。”李云心轻叹一声,“给我详细说说看。你们这剑宫,还有豺道人的事。”
实际上到了这时候,李云心才开始真正地对这剑宫感兴趣了——感兴趣到他甚至认可以在这里花上更多的时间。因为他走得地方越多、见的事情越多,也就越来越意识到这个世界当中的秘密越多。
如果说这世界原本是一张白纸,那么无疑在这数千年的时间里,已经被某些人深刻地、全方位地改变过了。这世界并不是他认为的那个模样,某些曾经的存在留下的痕迹……似乎是随处可见了。
起初他打算效仿神龙当初的做法,迅速干掉几个大妖魔震慑宵小。但眼下意识到这剑宫的宫主阳剑子的价值,似乎并不仅仅是一个“可以被干掉的角色”所能概括的了。
狼道人对他的提议有些迟疑。但李云心又道:“你犹豫什么呢。现在至少在这个蓉城里、在这树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乖巧一点或许能从鱼肉变成咸鱼——不管在我这里还是在剑宫那里你都还有翻身的可能。你不乖巧的话——”
他抬手往那边一指:“还有十几个排着队等着我去拷问。我要是你,就先管眼前事。有命活着才有资本谈将来。”
狼道人的眼神在李云心和那十几个妖修之间转了转,终于叹息一声,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唉……也罢了。”
“小道来这蓉城是在五十年前。要说这蓉城啊,是余国的边陲小城,又在深山里。距国都虽只有千里的路程,但实则是被包裹在群山里的,交通很不便利……本该是个不毛之地。但偏偏呢,京都的贵人们说蓉城里的水土好,喜爱用这里的土石。因而大王看这蓉城里的人,大多都是做这活计的。”
“出城之后再走个二十里地有几座土山,山下有个石矿场,名曰红岭。这城里的青壮年都在那里做活,开采了土石运出去——也不晓得京城里的人用它们做什么。这一项,乃是剑宫交代来办的——已经开采了数百年了。小道来这蓉城实则就是为了监管这事。”
“再说那豺道人。我来此之前这里是他主事的。后因犯了个错被召回京城里见宫主,然后就被免了职。但我来此之后才慢慢晓得这那豺道人竟从都城逃了回来——聚拢一群妖魔霸占那红岭。他算是个戴罪的逃犯,都城却没人来拿他。我的修为又不如他,因此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且听说……他是有倚仗的。”
李云心听他说到这里便微笑起来。他喜欢这种事——喜欢这种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事情。水不浑,他怎么好摸鱼呢?
于是问:“倚仗。什么倚仗能叫你也拿他没法子、反倒叫他将你这观中的妖修都拉拢去了?照你说的,你可是剑宫名正言顺派下来的——剑宫也不理此事么?”
狼道人他一拍手:“大王说得正是呀!”
但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犹豫起来。瞥了李云心几眼,支支吾吾道:“说是什么倚仗……小道也不晓得。只听豺道人说是个修为绝高之辈……连他都拜服的。那豺道人乃是化境了,连他都拜服的……”
李云心略略一想,笑起来:“哈,你担心我就是那个人。那么就多想了。并不是。你继续讲。”
说到这里已经过了一刻钟。街那边的情势又变化了——从街道尽头出现了火光。看着竟像是一群人打着火把在往这边赶。然而依着狼道人口中所说的“剑宫律”,入夜是不许人出门的。不晓得来的是人是妖。
看那火光大概还得些时间才能到女人房前,李云心就不急,只转头再看狼妖。
狼妖定了定神:“小道想的是……那高修应当也是个妖修的。前些年都城里已经不禁人吃活物了,其实慢慢到了下面的州府城市中也有这苗头。小道刚来蓉城时城里比如今要热闹些……这城中的人在自家杀猪宰羊的也不是没有。哎呀……小道也爱吃血食,当然乐见这事了,所以后院还养着鸡鸭。”
“只是后来那豺道人跑回来,又勾结那妖修、聚拢一众妖魔才变成如今这样子。说起来也不是咱们蓉城一处,别的府城也是这样子。这个小道就十分地想不通了——豺道人倚仗的那人究竟是怎样的来历呢?竟公然与剑宫作对!因而到了如今……当真是为难,哎呀,为难。想要去往都城里见宫主,可宫主哪里是我说见就能见的呢?就更想不通——哪天这里当真出了件大事、把宫主惊动了,大概他才会理会的吧!?”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女子门前的情形,又飞快收回了目光。
李云心也转头瞧了瞧。到这时候,能看得清来者何人了——
还真的是“人”,且不是普通的平民。当先的是一身黑衣、戴雀翎方帽的健壮男子。胸口有一块暗红色的补子,上面用余国的文字写一个“捕”字。这衣裳样式虽与庆国的样式不同,但李云心猜测这大概就是余国的“捕头”了。
孔雀翎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玩意儿,有身份的官差才能用。比如庆国的资深捕快就只能插一根野鸡翎。
这捕头的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公人,看衣着正是余国的捕快了。余国自然没有庆国富庶,看这些公人的穿着打扮便可见一斑。且他们身上这公服似是许久没有碰过了——李云心眼力好,甚至可以看到衣服上有折痕。大概是压箱底很久,今夜才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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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作者明日要补更,据说保底一万字。
哇塞!简直6666!(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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