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停止实验？”中年男人拍案而起，“绝对不行！”
“可是……所长……”
“李子园啊李子园，当初要坚持实验的是你，现在要放弃这个实验的人也是你。”中年男人在女人身边绕了一圈，“你是想把我们所有人的努力都当做儿戏吗？”
“可是，结果已经证明了，就算观测到了其他世界，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李子园，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持之以恒的精神吗？才遇到一点点的挫折你就坚持不住了？原始人才刚学会使用火你就要他们造打火机？不可能的嘛！凡事总要有一个过程不是？今天我们能观测到其他世界，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打开通往异界的门扉了，到那个时候……”
“所长！”女人凛然道，“您应该也知道，「风筝」不是单纯的机械，他不可能多次投放，他承受不住……”
“怎么？你心疼了？”男人轻蔑地轻笑，“当初最想成功的人可是你啊，哦，我知道了，你是要邀功？李子园啊，我告诉你，人要沉得住气，这才一点点成果你就急着去摘了……”
“不是的！”女人再次打断了男人，“我知道，或许我这样的人根本称不上是母亲，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会死……”
男人听完愣了一下，随后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最后长叹一口气，又坐回椅子上。
“这样吧，你想个什么办法去稳定他的情绪，实在不行，就去找另外的合适的「风筝」。”
“抱歉，所长，我现在读取他的记忆和感情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做到和他交流，而且……他是至今为止唯一合适的人……”
“那就再生一个就好了！”男人大手一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和上面争取多一点研究经费，到时候会给你一些补贴，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女人暗暗咬唇，她的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她的儿子是dai孕出来的，但那也不是几周就能长成的小白鼠，她之所以到现在才提出停止实验的意见，不仅是因为先前她也想继续实验的私心，更是她迟迟才感受到他的糟糕状态。
照这么下去，唯一的「风筝」或许会“毁坏”掉也说不定，这无论是对研究所还是她都是不好的消息，但所长似乎认为她在暗示他，他觉得她要以这唯一的「风筝」来要挟他，以此来获取利益。
她没有继续解释，因为她明白无论怎么解释所长都不会相信的，就算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他也不会停止实验。
毕竟对他来说，如果实验失败了顶多是失去了「风筝」，但如果成功了就是名利双收，换谁来会不心动呢？
女人静静地退出了所长的办公室，现在整个研究所都盼着能继续搞出更好的成果，她难道有退出的权利吗？就算她说服了所长，那上面也不会同意，别说「风筝」，就是她自己都是天华市培养出来的，如果没有他人扶持，自己那半吊子的「精神同调」又算什么呢？应该早就被人抛弃了吧。
女人垂头丧气，身边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但她并没有太多在意。
但很快她就眼前一黑，就在这瞬息之间失去了意识。
而与她一同失去意识的，还有研究所内的其余所有人。
研究所的监控室内，五个忍者打扮的男子站在发亮的屏幕前，看着所里的人们陆续倒下。
在确认所有人都昏过去的时候，他们终于摘下了特制的耳塞。
监控室内只有一名男人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他是他们的领头人。
“看来老四这声波催眠的能力还真好用。”领头男子指挥起来，“老三，你和老四老五去把其他人“清除”，至于那个女人和「风筝」交给我和老二。”
“记住，血不染刃！”男子补充道，“上头是要这个研究所内的所有人“凭空蒸发”，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其他四名男子应声答道。
……
女人靠着墙，一步一步地前进。
刚才那种声波攻击居然连同为精神系异能者的她都难以抵御，稍微不注意她就中招了。
但是幸好她早就被绑上了「安全绳」，那本是为了防止「风筝」受到的精神冲击波及到她，用来及时唤醒她的精神装置，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但也仅仅是唤醒她而已，那种声波攻击的“后遗症”依旧还在，她现在就是独自站稳都有些困难，也只能靠着墙一点点前进了。
“看样子研究所内的其他人都昏过去了啊……是入侵者吗？”
可是就连她都招架不住……这种级别的入侵者到底是从哪来的？
她毫无头绪，但中心实验室的门已近在眼前。
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自己毫无打算，凭自己现在的状态，来这里干什么？来救他吗？可自己都要人帮才能走稳呢，更别说救人了。
她颤颤巍巍地从口袋中掏出Id卡，认证系统依旧在正常运转，她很快就通过了。
但她定在了门口，因为实验室比通道要宽阔得多，不可能随处都有墙壁给她扶。
巨大的椭圆形透明仓就在实验室的中心，而那之中则是他们唯一的「风筝」，也是她的“儿子”，仅仅是血缘上的。
她的脑中突然闪出一种冲动：趁现在谁也不知道，把他“解救”出来，然后逃走。
但是随后她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凭她现在的状态，就是站着都费劲，更别说带着人逃跑了，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谢谢你带路啊，李博士。”
“没想到连认证都省了啊，哈哈。”
男子的轻笑从她耳边飘过，女人猛然扭头，两名男子却从她身边走过。
“你们……到底是谁？！”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不出来吗？”两名男子中的一位笑道，“当然是来杀你们的啊。”
“为什么……？”
她想不通，对方似乎知道他们的信息，目标也非常明确，这不像是天华市内那些非正规的异能者团体……
领头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纸，一字一字地念道：
“「风筝」计划，意在对其他世界进行观测甚至干预……哈哈哈哈！”
男子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甚至还擦了擦眼泪。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我说，你们这种搞研究的不会就靠这种理由来骗经费吧？“观测其他世界”？科幻小说吗哈哈哈！”
女人咬了咬嘴唇，“既然你们不相信，又为什么来这里？我们的研究不过是骗人的不是吗？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数据吧？”
“啧啧啧。”男子摇了摇食指，“我们不过是打工人而已，信不信又不能决定我们要不要干活，要是不信就能躺着领工资，那我又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呢？”
女人没再说什么，既然对方真的是来杀她的，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可是男子掏出了一把手枪，对着那椭圆形透明仓内就是一枪，子弹轻易地穿透了玻璃仓，而片刻之后，仓内便血花四溅。
女人瞳孔地震，她甚至停住了呼吸。
“对对对！就是这种表情！就是这种表情！”
男子十分兴奋，他甚至掏出了手机，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没有怒吼，也没有谩骂，女人脱力地跪了下来，她无力再吐出一个字。
“老大，这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另一名男子小声提醒道，“先不说要不要回收「风筝」，如果把这里弄得都是血，就要花时间去清理了。”
“我知道。”男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是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吗？这种把人当做小白鼠的“博士”，居然也会因为一个人死去而大受震惊啊，哈哈哈！”
他凑到了女人的跟前，故作歉意地道：
“哦，抱歉啊，忘了这是你们重要的研究器材了，弄坏了真对不起。”
男子直起身，将枪口顶到女人脑门。
“喂，我说，你们拿其他人做实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死呢？”
女人闭上了眼睛，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那些泪水究竟是因为心痛还是恐惧而产生的。
男子缓缓扣下扳机，而她始终紧闭眼睛，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咔！手枪传来细微的零件扭动声，但她却没有听到巨大的声响。
“怕死啊？”男子一边用冰冷的枪拍了拍她的脸，一边冷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痛快地死去的。”
女人牙关紧咬，事到如今她会怎么死全由对方决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
可是……她的心口却撕裂般地痛了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的眼泪不断溢出，她到底在痛苦着什么？
……
她后悔，后悔这一切，后悔参与这场实验，后悔将“他”也牵扯进去。
或许听起来有些虚假，但“他”绝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诞生的，“他”不是一件器材，而是一个人啊！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唯一的血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他也已经死了。
“你真的后悔吗？”一个声音突然问道。
“嗯！”她使劲点头，全然不顾这是不是她的幻听。
但却有什么人轻轻地抬起了她的头，对方的双手轻而柔软，让她在这一刻忘记了先前的恐惧。
她缓缓睁开眼，面前的却不再是那两名穷凶极恶的男子，而是一名黑发赤瞳的少女。
“你是……谁？”
少女轻笑，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你愿意……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吗？”
她再次使劲地点了点头。
“抱歉，我不能让你回到过去，但是……你却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什么……意思？”
少女笑而不答，她轻轻地捧住她的脸，随后两人四目相对。
“睡吧，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的……只是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不要忘了你的选择。”
少女轻轻一推，女人便沉睡了过去。
而片刻之后，少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只是女人的幻觉，除了她之外谁也看不到。
……
男子看着在火焰中燃烧的女人，即使烈焰焚身，她也依旧一动不动，这让男子感到十分诡异，就算这个女人被吓得昏过去了，也不可能无视灼烧的疼痛吧？
但女人似乎真的已成了一具尸体，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最后彻底地化为了灰烬。
男子一收手，那股火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他的能力，虽然看起来不太适合忍者这个行业，但他也用得十分顺手，特别是在处理尸体的时候，他可以将它们烧得连灰都不剩，这往往能为他们省下不少功夫。
但刚才他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感到诡异，仿佛他烧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空壳。
男子不爽地“啧”了一声，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驱散这莫名其妙的诡异感。
“老二，你去叫老三他们再把整个研究所搜查一遍，绝对不能漏下任何一个人，就算是一条狗也不行！”
“是。”
……
“这便是“过去”了。”女人轻声说道，只是她身边的少年早已闭上了眼，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她侧过身，将他轻轻抱住。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回到过去”了。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这并不是她“回到过去”，而是整个世界都「重塑」了，只是，某些事情却依旧在重演……
“从那里脱身，真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啊……”
“不过幸好成功了，泽一，你也不必再重复那些事情了。”
她轻轻微笑，拨去那些遮住少年的脸的头发。
“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虚幻的亡灵，那就请再陪多我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