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春草低头审视了仲令威片刻,见他自己都把自己嘴角扇出了血来,便道:
“好吧,那你就回去,干你的大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远的事情佟春草懒得想,何况,她也担心仲令威是不是空有承诺,这次再一去,恐怕下次见面,就得十年八年之后了。
所以根本不值得她去细细思考。
何况仲令威所说,要她做将军夫人?
首先她不愿意;
其次,仲天麟还有一位母亲呢,仲令威这是想要两女共侍一夫?她想骂人!
听到佟春草如此冷淡的话语,仲令威整个神情如同天塌了一般,双眼也变得暗淡无神:
“春草,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
看着这样颓然的仲令威,佟春草真的很想问一句,大哥你谁?
原主记忆里那个高大威猛、冷酷霸道、冰冷不易亲近的仲令威,到哪里去了呀?
还是他真的忏悔了,因此愿意放下身段?
佟春草开始犯困了,她咂了下嘴,道:
“那你希望我怎样?”
此时佟春草站在阴影里,仲令威跪在月光下,看起来,倒像是佟春草是无情抛弃的那个人,而仲令威反而是可怜被抛弃的似的。
仲令威虽然有着强烈的,对眼前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却无法从此人身上看到曾经模样的陌生感,但一想到曾经的春草,一定无法面对当时的状况,更不可能在数年后,既不改嫁也不困苦,抚养三个孩子长大,并且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这些,只有眼前的春草才能做到。
所以她是蜕变了。
因为失职的自己。
一时间,仲令威心中心疼、懊悔、惋惜的种种情绪涌现,他看向佟春草,缓缓向她伸出了手。
他想握一握春草纤弱的手掌,告诉她,他已经回来了。
见仲令威居然还伸出手,要自己拉他起来,佟春草感觉莫名其妙:
“才跪这一下,不至于腿都麻了吧?”
被佟春草会错了意,仲令威很是尴尬。
他顾自起身,朝佟春草走近了一步。
佟春草道:“有话就说,你可不要动手动脚的,不然我就请你出去了。”
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来人还是原主的前夫,佟春草可不敢跟他挨得太近,别对方以为自己还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要跟他干柴烈火,那可就完了!
见佟春草如此抗拒,仲令威才离远了两步站好了。
“春草,我能见一见孩子们么?让我与他们相认?”仲令威问,“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
顿了顿,他又道:“春草,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和孩子们的!”
见仲令威言辞恳切,方才认错态度也算端正,又加他所言如果是真,那么他的不辞而别,确实是有不可抗力的原因,倒不是他主观的要抛妻弃子,佟春草思索了片刻,便道:
“当然,你是孩子们的父亲,你有权跟他们相认。不过现在他们睡了,要我去叫醒他们么?”
“不用!”仲令威立即道,“现在太晚了,而且,据我所知,家中还有外人吧?我的情况,如今不宜暴露过多。明日,我需启程回京,巳时开始,我会在城外关越亭等你,到时候,我们、还有孩子们,就在那里见面吧。可以吗?”
佟春草淡淡望着仲令威的眼睛,道:
“家中没有外人,只是你不认识罢了。”
菱花、阿晨、阿暮,对她来说,都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佟春草继续道:
“至于见面,我不懂,你既然明日就要回京,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你希望看到孩子们与父亲相认之后,意识到自己该有一位父亲之后,再哭哭啼啼的与你分别么?
反正我是不希望看到!
他们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可以给他们带来开心快乐,那就不要相认!
如果你的相认,只是带给了孩子们郁闷和忧愁,以及无止境的等待,那还是算了!”
佟春草呼出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
她无法理解仲令威,既然要走,又何必见面?
让她等了他六年,再让孩子们继续等他六十年么?
也许仲令威有苦衷,但她也有理由拒绝!
佟春草将脸转到另一边去了。
仲令威忙道:“抱歉,春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应该说,我没有想到这些,对不起,你说得对,我应该做好准备再来的,只是我实在……孩子们跟我长得太像了,尤其是哥哥姐姐,不是么?”
仲令威说这话时,话音中有些许感动的颤声。
佟春草又把脸转回来了。
仲令威道:“方才是我考虑不周,那就不必相认了,只需见一面,一面就好,让我作为一个过路人,与他们说两句话吧,如此,我就更有动力,处理好京中那些难事,也就更能早日回来接你们了。”
“好吧。”佟春草没好气的道。
确实,如果只是当做路人的先见一面的话,这对孩子们的心理,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波动和影响,面对孩子们的生父,她这个亲生母亲,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屋中暂时安静下来。
相互都觉得陌生和尴尬的两人,似乎再没有其他内容可以交流。
这时,仲令威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见佟春草方才丢在地上的剑,竟是自己曾经的佩剑,便惊道:
“啊,这剑,竟然被你保存着?”
“什么剑?”佟春草疑惑道。
“我的佩剑,青锋剑呀。”仲令威语气怀念起来,“还记得我刚伤好痊愈,第一次走出那个山洞时,便是用这把剑,帮你家砍了满满一箩筐的柴火,当时,你还为这点小事,夸我很厉害来着。”
显然,仲令威是在说,他与曾经的佟春草,在山中度日时的往事。
佟春草尴尬看了看地,敷衍道:“哦……嗯。”
她心想: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是不记得有这段了。
“既然是你的佩剑,你就带走吧。”佟春草又道。
说这话时,她心里不禁一阵痛心。
唉,本想着拿这把剑去卖个好价钱的,没想到……
见状,仲令威有些不敢要了,他道:“既然你用着顺手,还是留给你作防身吧。”
说罢,他连忙转身去找,从屋顶上下来时用的绳子。
如今与佟春草待在一起,怯懦自卑的竟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