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有一点始终叫阡苡捉摸不透——有道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阡苡自己老师更是长神叨叨的念,种瓜得瓜,求仁得仁。总之这因果轮回妙不可言。
只是,这件事问题是,被传言兄妹情深的奚夜妖帝似乎没有什么足够成立的理由,但却一意孤行让阡苡将他胞妹的名分顶替他了去。
而非要追根问底阡苡也从未对奚夜妖帝有过什么大恩大德,怎就突然得了叫人人羡慕的好命了呢?
这有因才又果,阡苡甚至后知后发现似乎奚夜妖帝一开始便有意让她住在公主府中。
这中因由奚夜妖帝从未解释。但这个解释也总不可能是人来人往的妖界里找不到一个合适阡苡这新晋小妖姬的容身之所,于是才让她在公主府中安身立命。
阡苡此刻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茯旻回答不了。
终于……阡苡看着——茯旻笑观霁英不情不愿迎着自己走过来。
霁英也盯着茯旻,一脸无可奈何,接着伸出一只手——这动作竟同那横冲直撞般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树枝似的僵硬,直愣愣而又突兀的垂在半空。
“衣服重,表哥特地给阡苡搭把手。阡苡当拐杖扶着就好……无妨,”茯旻说着又悄无声息绕到霁英身后,看着倒是笑容满面,接着他拍了拍霁英的肩膀,十分的客套说,“如此,表弟先行一步,剩下的事交给表哥了。”
但明眼的人方才都看得出,茯旻看上去是在与霁英亲密无间的兄表客套着,实则茯旻正一边说话,一边将霁英上身往下以肉眼看得见的程度用力按压,直到霁英微微屈腰,仿佛表现出一个对别人礼貌而又体贴的弧度才转身走掉。
阡苡察觉,未语,直到茯旻走掉才立刻从椅子的另一边自己迅速站了起来。
果真头冠之重。阡苡为此被压的头晕脑胀。
虽然阡苡一早之前便察觉自己的装扮,从复杂程度俨然已经超过以往服装最为华贵的乐瑶了,可这个已经不用好奇,不管是茯旻还是霁英都清楚明确的说过了‘公主服饰’……
若着便是公主服饰,那原先的溪榆公主可当不当得好没趣还累得慌?
阡苡正想入非非,霁英已经率先走了起来,走了两步举高了手臂叫宽大的袖子垂下来,还特地头也不回的嘱咐阡苡拉着。解释是,“苛待奚夜妖帝贵客,本座可吃不起这等‘灭门大罪’。”
霁英还是语气不善。大约眼中实在容不下阡苡这颗沙子……
但阡苡抓着霁英袖子一路前行,察觉这人大概没有表面上那么浮躁——阡苡即便身侧有人随行,小心搀扶呵护着,也依旧因为服饰过于拘束而走得磕磕绊绊,那些随行搀扶的人,被她猛地一拉也是七歪八倒自顾不暇。
好在阡苡身旁另一侧,离得远远的霁英不管怎么被阡苡拉扯都站得稳稳当当。
霁英先是无言以对,接着不耐烦回头,喝到,“你这小妖切莫这般如痴如醉的看着本座,免得还不知道哪一日就被奚夜妖帝瞧在眼里。届时叫奚夜妖帝以为你这小妖对本座芳心暗许……本座才是该如何是好?”
“妖君客气……芳心暗许会怎样?”阡苡也是生气的,气得她都厚着脸皮口是心非——毕竟人家霁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喜欢上了他,那他便是大祸临头。
这压根就显而易见的狂傲与偏执。
霁英这人毒舌,如今,阡苡是真的意识到,并且承认自己就是憎恨霁英。
而七情六欲,终于开窍的第一感‘恨’,这如火如荼叫人坐立不安的恶意不想是针对光看着就道貌岸然的霁英。
阡苡甚至还察觉自己潜意识里判定了霁英丑恶无比,所以如此恶徒是不该与她这个洁白无瑕的神灵有任何交集的——其实阡苡自己也知道这是先入为主,想通这点亦是叫她既难为情又哭笑不得。
霁英闻言若有所思,之后脚步戛然而止。装神弄鬼似的诡异笑了一阵,才又兴致勃勃且一本正经说,“赐婚。”
“赐婚?”
阡苡疑惑,再问之时霁英却不理她。
霁英见状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还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把折扇,一边掩面而窃喜,一边大步流星扯着阡苡往前走……
诡异诡异——这六界的婚姻之事阡苡曾经在书中看过,说是首先便需要有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怎在霁英嘴巴里一下子就变得如此简单直接?
奚夜妖帝再如何热情似火,却总不能不顾及人之常情吧?
怕是不合情理……即便奚夜妖帝不把阡苡当另类看,但肯定没办法找到阡苡父母的……
想到这里阡苡安心了些。又想到此刻自己正抓着霁英这厢的袖子,便客气了些,打着包票笃定说,“放心就是了,本姑娘发誓自己这辈子即便死到临头都不会与你儿女情长……”
“什么,”霁英在次驻足,横眉怒目看着阡苡。
那样子活像是——阡苡想了一下,活像是自己菲薄亵渎了‘冰清玉洁’的霁英一样。
本来阡苡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但转念一想以恶制恶,不如以德报怨,阡苡补充,“小女子自会秉明奚夜妖帝:霁英妖君不想娶阡苡,阡苡亦不想嫁给霁英妖君,你我二人如天上的星,地上的花,这辈子无缘无份,只配遥遥相望,各自相安无事的活着。所以,霁英妖君放心,小女子一定不会玷污妖君清誉就是……”
“哈哈,”霁英仰天长啸并不开心,笑罢,突然转过头来不怀好意盯着阡苡,眼神凶残,但眼角眉梢轻浮挑起还挂有不合时宜的笑意。
霁英回头风轻云淡,随手一收袖子,扯得阡苡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不紧不慢道,“有趣,但是不够含蓄,切记必然婉拒,不然奚夜妖帝疑神疑鬼,还要以为我无恶不作,怎么得罪你了……不想嫁本座,让本座想想……还有茯旻,不然还有奚夜妖帝自己,或者联姻仙界……甚至代替溪榆嫁给那位冷血无情的白岙仙帝……”
“什么,”阡苡扶着头冠,好不容易才由身后七手八脚之人搀扶起来,刚站稳了,不想霁英便语出惊人,仿佛晴天霹雳,这下轮到她惊魂未定了。
——霁英不答。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看见阡苡站起来了,又报复性的将手藏在袖子里,往前一步,悄悄从袖里用力一扯。
之后冷眼旁观,阡苡直接狼狈不堪跌坐在地上。
是真真的狼狈,因为事发突然,且霁英又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所以阡苡是直接倾覆而下,叫身后之人手忙脚乱也拉不住。
另外,霁英也算准了。若是真有人眼疾手快拉了,阡苡身上那一件套在外的轻薄锦衣华服定是一撕为二……如此便是不雅,是需要重新梳妆打扮的。而且层层递进,再说邪乎一点可以推托诸事不顺,乃不吉。
霁英还在心中盘算今日上三界中有头有脸之人都在观礼行列……若是迟到,误了良辰吉时,奚夜妖帝也会取消此次观礼,届时身后这几小妖姬定无一吃罪得起,肯定直接就地正法……到时候阡苡口说无凭,一面之词不可信,也就没有人知道此事有异。
而霁英顶多收到一二牵连,被斥责,被罢官——但霁英目下的状况是都混到边境驻守去了,这官职不好当差,还不如直接告老还乡来得安乐。
……
“并且,据说这个相貌平平,资质平平,一文不值的涔澈公主之位还不是什么傀儡公主,据说奚夜妖帝连百花楼都许她独自掌权……”
“切,这天下人谁不知道妖界百草楼是出了名的‘无用武之地的闲人最爱’?”
“此处不空虚,虽然一般上不了什么台面,平素都是些种药,浇水,收获,漂洗,晾晒,分类,归捡,入仓,炼药之类的小事……
而这些小事都得一板一眼按照规定来,是既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又浪费光阴之事,算得上碌碌无为,亦足够将人心智消磨殆尽……
可见奚夜妖帝费心了。你想啊,奚夜妖帝要是把这位涔澈公主换到别的大阁里,那可不是那些稍微功成明就之人,一个眼神就无以够这位初出茅庐的公主羞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入。”
“——而这里就不一样了……奚夜妖帝自己一清二楚此处废人之多,全都烂泥扶不上墙,所以先是命诸事繁忙的溪榆公主随意看管,后来又叫那一事无成的霁英掌管。
反正不管是谁来接手管理,都完全不可能可以在这中培养建立起反对或者影响奚夜妖帝自己政权的势力,加之只有在此处才会有苟且偷闲的人对这位公主巴结奉承,百般讨好。这样奚夜妖帝也才能留住这位公主的欢心……”
“再说,是不是傀儡外人不足道也,反正他奚夜妖帝自己才知道就是了。只是奚夜妖帝如此行为倒是比昔年白岙帝君加封那闹得风风火火的妗荷毓贞主还要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