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玩,阡苡便夜闯了白岙仙帝的风满楼吗?”奚夜妖帝意味不明一派洞若观火的明智模样,摆明的是明知故问,但温文尔雅的语气仿佛只是打算过问一二,并且试探阡苡的态度,反而并不打算苛责。
“不是,不是。此番事出有因,阡苡前日梦到在自己突然跑到位于仙都的府中去了,门第不祥,反正那仙府云雾缭绕,摆放讲究,叫人观之心旷神怡有宁静致远的感觉。
但是突然之间,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一个赤池魔帝。
赤池魔帝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竟差点不顾奚夜妖帝您的‘三分薄面’,差点对阡苡大打出手,”阡苡强词夺理,面不改色的扯着谎,并且还信誓旦旦的排着胸脯,理直气壮的保证,“然后,可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师也说过,人生活着便是活个自强不息。
阡苡本争强好胜,每次一想到梦中都差人一截,便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以此开始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就在昨夜当晚,阡苡便梦见自己虎虎生威,大摇大摆的回到了那仙府中,‘噼里啪啦’的打了赤池魔帝好一顿,如此但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真的?假的?”奚夜妖明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
奚夜妖帝又怎么会不懂,阡苡从来都是称呼自己‘小女子’,或者直接就是‘阡苡’——看似好像没什么问题,也很谦卑。问题是可谓入乡随俗——明明阡苡目下的身份就是人尽皆知的妖界公主……
但阡苡的态度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奚夜妖帝不傻,在妖界,在整个天界中‘本公主’,‘本座’之类的称呼都是含金量最高的,也是最矜持,最能体现‘与众不同’的自称。
并且这些称呼无一不是规矩森严,亦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而阡苡抛弃了这些‘光耀门楣’的称呼,却称呼自己为最卑微与最平平无奇的‘阡苡’,‘小女子’,甚至是偶尔才会称呼自己一个‘小女子’。
由此可见,阡苡确实不算野心勃勃来者不善,这若换在平时,对奚夜妖帝而言,自然是足以喜极而泣之事。
没错,试想一个位高权重的近亲臣子要是愿意死心塌地的护一帝王周全,那么,绝不可能还有哪个帝王愿意铁石心肠,更不会不为所动……然而问题是阡苡对妖界没有归属敢,因为目下是妖界之人,所以对妖界的人事冷静至极,忙着似乎‘自立门户’,亦不为所动。
这点对于奚夜妖帝来说简直是等同于灭顶之灾——毕竟奚夜妖帝愿意给阡苡如此尊容,并非抬举,而是拉拢。
奚夜妖帝想自己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若非真的奚夜妖帝身为帝王要掌控全局,那只怕合该对了拉拢阡苡而对其言听计从了。
奚夜妖帝无奈,更叫奚夜妖帝无奈的是。这阡苡看上去,对赤池魔帝喊打喊杀的,但实际上提及起来也还是赏脸,客客气气的尊称其一声‘赤池魔帝’。
可见其实赤池魔帝与阡苡二人其实恩怨不深……奚夜妖帝神机妙算,仔细分析一遍,想来阡苡这种身份是没必要去讨厌赤池魔帝的。如果真的容不下赤池魔帝,怎么可能嘴上得理不饶人几句,便能解开郁结。
——阡苡这种身份。若是想赤池魔帝死,简直不费吹之力,何必呢只是光嘴上说说得罪人而已。
——想来阡苡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所以并不怕得罪任何人,因为这种无拘无束,所以也多少口无遮拦,甚至因为少年心性,也如同寻常少年一样,爱玩爱闹腾,于是乎只怕阡苡嘴上如此从不消停的批斗赤池魔帝也只是图个过瘾罢了。
别的估计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想通这点奚夜妖帝半喜半忧,竟不知道长路漫漫,又该怎么样才能铺开一条阳关大道的。但奚夜妖帝依旧只能笑容满面,来回应自己的宽松的态度。
不然,非要追究个责任,估计也只能与阡苡闹个不欢而散,如此而言其实对于奚夜妖帝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毕竟奚夜妖帝素来迂回含蓄出了名,凡事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撕破脸皮的——奚夜妖帝越想越是心烦意乱,神思恍惚……如今,若是自己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帮手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话……那么……
——那么合该如何应对白岙帝君主动攻击,腹地的三川江呢……
并且此番白岙帝君命人攻打三川江一事并未有任何征兆,更细思极恐的是,奚夜妖帝自己知道的时间比禁地驻守的军队还晚上那么一时三刻……
换而言之,地形原因,仙界进入妖界必要需要越过边防。虽然未必见得各界的边防有多坚不可摧,然而问题就是,这么庞大的动静,虽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奇效,但事实证明,妖界这么戍边的将士竟然一个都没有发现仙界入侵——包括一直到现在,也没人来信报告自己拦截住了仓皇逃跑的仙界之辈。
怎么可能呢。肯定不可能的,显而易见,如果说是阡苡暗中帮忙才瞒天过海的话,那么想来没这个可能。
毕竟阡苡也认人,若是阡苡当真这么好说话的话,又怎么可能不随遇而安呢。
再者说,阡苡前两日还帮忙白岙帝君寻人,但当时若说阡苡不知道有个活人被固定在船底下的话,未免也扯淡了。
且不说阡苡身份如何,这也不用多神通广大,便能察觉当时船底之人的气息。
因为被藏在船底之人压根就在倾尽全力,对外释放自己气息,大约是死到临头了,却并不甘心就这么了无生息的死去,于是释放自己的气息,就是想叫人有迹可循,找到她的踪影,或解救,或着以此为证追杀凶手来报仇雪恨,并且告慰自己的‘在天之灵’。
说说起来,天界之辈终究不能太过于无知,听风就是雨可怎么得了?
须知,人是没有所谓‘在天之灵’的。不管天人还是下三界的凡人,死后皆是灵魂入了幽冥鬼界重新走上一遭,接受公德审判,然后步入轮回重新投胎。
可见,这个求助的背后是个怎么样‘恨之入骨’的不甘情绪。
奚夜妖帝又有点高兴,毕竟昨天阡苡也只是走个过场,特地到船上一站,便是要让奚夜妖帝记住人情。
这点无可厚非,奚夜妖帝自然明白,接着果不其然阡苡只是漫不经心的搭话,随后,两手空空的离开了。
就说明未必阡苡对白岙帝君有求必应,所以目下阡苡是没必要专门帮忙别人攻入三川江……
倒也不是没可能——奚夜妖帝突然想起来妗荷惨死异状,虽然包括奚夜妖帝自己在内之辈都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想来阡苡没有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
因为就算阡苡不知道,也会有人知道之辈会告诉阡苡的——因为阡苡对妗荷好奇也并非是一日两日之事了。
因为阡苡对妗荷好奇,所以经常蹲在墙角偷听别人窃窃私语。
这自然是有用的,还别说奚夜妖帝善解人意,知道阡苡目的,便派了许多人去专门‘嚼舌根’给阡苡听。
阡苡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这点你情我愿没什么好说的。
并且就算奚夜妖帝自己不让人去挑着重点说,而时间一久阡苡也必定会知道自己合该知道的东西。
因为妗荷本来就是一个可以令许多人一同议论的大好话题,人们讨论她,诋毁她,诬陷她,夸赞她或者惋惜她,都是能令一个人,一群人乐在其中的话题。
而奚夜妖帝过细分析,今日白屹大帝突然出现——想来是并非本人。因为白屹大帝做事素来低调,虽然独断专行,但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踩着轩辕剑移动。
首先轩辕剑是白屹大帝送给白岙帝君的礼物……奚夜妖帝记得这把剑自从送出去之后,白屹大帝便也没有碰过了。即便是白屹大帝血洗整个上三界之时,也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倒是有一个笛子,被白屹大帝安静的拿在手中垂坠着。
问题是未必就见得这个笛子便是白屹大帝所持法器,毕竟,白屹大帝只是小心翼翼又失魂落魄的握在手中,但奚夜妖帝一直观察着,却也未曾见过白屹大帝抬手起来挥舞过一下……
而曾几何时并肩共事,若不将天界划分以六界概论的话。想来,奚夜妖帝也算得上曾几何时与白屹大帝算得上共事同僚,因为职业一样,所以奚夜妖帝直观而纯粹的知道白屹大帝许多被人传得含糊其辞的习惯——比如白屹大帝神通广大实力恐怖,比如,白屹大帝最喜欢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或者离开。
这点毋容置疑,但反观今日,白屹大帝的出场方式未免或许‘隆重’,甚至场面也有几分‘哗众取宠’的意思。
如此兴师动众只怕不是本人的意思了……
奚夜妖帝推断,估计是阡苡在冒充。因为只有阡苡才能做得到,而白岙帝君自然也能做到控制轩辕剑,但想来,白岙帝君绝对不敢往三川江尽头垂直而下。
生死天定——妗荷的尸体在三川江湍急水流的冲击之下,一定会以极快的速度降落,而轩辕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凡尘俗物而已,未必敢直接这么冒犯天威。
白岙帝君也好像没这个胆子直接冒充白屹大帝,若真的有,不如直接去请白屹大帝帮忙便是,何至于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反正白屹大帝基本不会拒绝白岙帝君什么请求……
说起来此番阡苡一早便蹲在云上,打量过一遍妗荷的尸体了——若说想救的话,估计也没这个可能的?
阡苡救妗荷作甚,二人仿佛冤家路窄有仇报仇都来不及,所以阡苡不会。
阡苡不会救妗荷,而白岙帝君更不会救妗荷……这点人尽皆知。
若是这样的话,奚夜妖帝便知道了,阡苡未必不是在替赤池魔帝救人……
赤池魔帝与妗荷冤家路窄,此番救了,倒也无甚大碍。
反正,也不止奚夜妖帝一个人知道什么了不起的惊天秘密。
说来惭愧,奚夜妖帝都能察觉之事,白岙帝君与赤池魔帝又怎么可能一来不知呢?
“赤池魔帝哪里是好欺负的?”阡苡心直口快抱怨,并且还说:“奚夜妖帝您可别笑了,你我亦不是第一日两日认识。
反正你目下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笑得如此苦涩,落魄,倒似本姑娘怎么委屈可你似的。成了,小女子知道您公务繁忙,您便放心去吧……小女子要去找清依姐姐了,据说昨日她带去前线之人不少受了伤——瞧她忙不过来,所以阡苡还得去给她端茶送水煎药去呢。”
“慢点,”奚夜妖帝若有所思,但话音未落,便看见阡苡身着一身芣苢草绣纹的衣裳横冲直撞跑出了自己视线。
阡苡其实已经察觉到妖界其你下对她态度上的变化了的,只是她无论是与白岙仙帝争辩,还是与赤池魔帝打闹,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原来为人处世,没必要似奚夜妖帝一般顾虑诸多。
这是仿佛是妖界大部分有权有势者的通病,换而言之,随时要与阡苡相处之人,正好是这些活得小心翼翼之辈。
而其余的,阡苡接触不到之人品行注定她们压根登不上‘大雅之堂’,老实说,形容她们是‘长舌妇’压根毫不为过……阡苡也不喜欢。
就目下而言,阡苡在妖界还怪无聊,妖界看着热闹,但是这种热闹是附庸出来的畸形产物,还不如魔界酒肆中针锋相对的哗然来得有趣。
再者说,毕竟奚夜妖帝功利心太重,事事繁忙,过得那叫提心吊胆,压根没用陪着阡苡上蹿下跳的折腾。
而茯旻……茯旻有空,但话少。主要是茯旻这个人,有些傲慢,傲慢光环下藏着自作聪明的内心……包括茯旻许多话都只是三缄其口便罢了。
加之,茯旻为人处世中,那种瞻前顾后的敷衍态度甚是明显,叫阡苡一开始便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