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阴影划过，房间陷入一瞬的黑暗，片刻之后，光明重临，璃瞳的手还维持着放在门把手上的动作，透过客厅的落地窗与天空之上的巨物对视
巨大的青铜齿轮咔哒咔哒的转动着，金色的眼睛于天空睁开，落下慈悲的视线，青蛙在空中蹦跳，鸟雀于水中展翼，而在脚下是一面平整的镜面
天光大亮着，那只眼睛缓缓闭上，黑暗……再一次笼罩下来，璃瞳仰起头适应着黑暗，手上一点点用力，吱呀声后，门……缓缓打开
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金色的阵法图文显得有些刺眼，璃瞳动了动手腕，扯住了手上连接的输液管，针管落地，一点金色落沾染在了地面上
坐在重新修建的校长办公室那，路明非和昂热面对面坐着，桌上的红茶已经冷却，路明非还在绞尽脑汁把这些时候发生的事合理化
路明非很头疼，卡塞尔学院几乎被夷为平地，重武器打击足够把周围的山头都轰的渣都不剩，可惜……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璃瞳居然还留了后手，如今他要怎么和校长解释，卡塞尔学院地下组织完好无损这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和他说这只是某个魔女的好心？他怕是会被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你不需要纠结，这里面的事我想我也大概猜的到一些，今天找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学院并不执着于探究你的秘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还有这些，麻烦交给布朗尼亚小姐，虽然我很想亲自去，但你也看见了，事情实在是太多”
路明非一怔，低眉朝着那递过来的密封文件袋看去，昂热端起有些冷掉的红茶，抿了一口，摇了摇头
“时不候人……但也确实是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希望不会有下一次”
“那些产业都是些空壳了……那些家伙大费周章的去搞这么个慈善家，结果到最后还被人摆了一道，那些孤儿院的产权都在这里了，你帮我交给她吧”
一场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下午茶结束，路明非几乎逃似的离开了卡塞尔学院的地界，刚刚出来，手机震动
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条信息：璃瞳不见了
路明非一顿，想到了某种可能，一把钥匙出现在手中，路明非拿着钥匙在空中扭动几下，咔哒一声脆响过后，一道裂隙出现在面前，抬步走入，一进去就和夏弥面对面
夏弥手中还拿着针头，地上有一小片金色的痕迹
“我进来换血的时候发现的，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人行道上，璃瞳慢吞吞的走在人群中，人们有说有笑，丝毫看不出在之前，这里经历有过那般恐怖的“天灾”，人工养殖的绣球花姹紫嫣红，让璃瞳一度认为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那个……”衣服被人扯了扯，璃瞳回头望去，正好看见两个一脸害羞的女孩 其中一个女孩很腼腆的指了指她的头顶
“小姐姐，你出的是什么角色？头上的角好逼真，还有你的美瞳，哪里买的，能把链接给我吗？做工这么精细的真的好少见”
璃瞳歪头思索，脑子还因为刚刚醒过来有些转不开，抬手摸了摸头顶，触碰到了坚硬冰冷的质地，光滑的……棱角凸起，一直延伸到额角，以一个小小的凸起结束
璃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手腕处是一圈晶莹的鳞片，很像鱼鳞，在阳光下却泛着锋利的寒光
璃瞳有些恍惚，并没有做出回答，自顾自的跟着人群往前走，被晾到一边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女孩子扯了扯另一个女孩子的袖子“不好吧，没经过别人同意就拍人家而且人家刚才都没理我们”
举着手机按下快门键的女孩子露出了一个讪讪的笑容“没事的吧，美人不就该分享出来让更多人欣赏”
一个又一个玻璃房里，品种不一的植物长势良好，璃瞳跟在人群中，听着前面的导游介绍着玻璃房中大片大片的植被，人群拥挤着，却都下意识的隔开了她
“姐姐!你看这朵!”男孩清脆的声音吸引了璃瞳的注意力，玻璃房中是望不到边的向日葵，正午的阳光打下来，正好落在了一个女孩的面庞
穿着白色体恤的男孩抱着几朵刚开的向日葵献宝似的举到女孩的面前，旁边还有人在打笑“你姐姐开的这片地方，不用别人来摘，你就得嚯嚯完了”
嬉笑的声音如此动听，让璃瞳忍不住的靠近，可到了近前，向日葵……迷住了她的眼，黄金的浪潮遮蔽了方向，她于其中迷失
灼热的风刮擦过脸颊，正午的阳光打在身上带起一阵刺痛，阴影悄无声息的笼罩过来头顶，一把伞将炽热隔绝在外，一只手从后面牵住了她
迟缓的扭动僵硬的脖子，璃瞳转头与一双天青色的眸子对视，容貌昳丽的女子微弯眉眼，那双眼睛里只倒映着她的面容 ，人群变得不再拥挤，声音也渐渐远去
“好久不见，我又找到你了”
惑生弯着眉眼，笑容潋滟，似蛊似妖，璃瞳迷惑的瞳孔微微收缩，下一秒伸手抱住了对方，只引得这人无奈摇头
“都说了，不要把我认错了，我和水云……”话音未落，璃瞳却率先开了口
“没有认错的，你是惑生，北童永远不会认错水云，降灾也不会认错惑生”
惑生没有说话了，她只是抬手拍着璃瞳的背，任她抱着，直到后面匆忙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情绪渐渐褪洗下，璃瞳看着匆忙赶来拿出针头和血袋的朝着自己走来的路明非，出声打断
“这具身体要靠长时间的摄入龙血才能保持活性对吗？”
路明非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动作熟练的给璃瞳扎好针，然后才有闲心去看璃瞳现在的样子，随着龙血的补充，少女原本已经淡化的鳞片再一次浮出皮肤，那只已经暗淡的金色眸子此刻正灼灼的看着他
璃瞳没有多做口舌之争，她只是扯下针头，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路明非不解的目光
璃瞳靠着惑生站着，有些没力气，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轻“我想回去了，坐以前在电视里看见的老式绿皮火车回去，看看夕阳”
火车……为了满足璃瞳这一个放在现在说简单也有点困难的要求，路明非把能打的电话打了个遍，把能用的人喊了个遍
晚间的夕阳红的有些刺目了，璃瞳摸索着 有些发旧的座椅，头靠着窗户，火车慢悠悠的移动着，不少人为这已经淘汰的老古董投以见鬼的表情
璃瞳靠着窗户，夕阳打在手背上，不暖不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两步，一杯温咖啡被摆在了桌面上，旁边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她的手被另一只更暖的手包裹住，暖意驱散了身体的僵硬
璃瞳没有说话，那人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只是安静的坐着，夕阳渐渐隐去，只余下淡淡的一层余韵
璃瞳慢吞吞的打破了沉默“我不想那样活着，你们不可能给我供血一辈子”
沉默……死寂的沉默，夕阳的余光彻底落下的一瞬，璃瞳听见了回答
“那就睡吧，我会等到你醒来，不论多少年月”
璃瞳闭了闭眼，感受着身体逐渐冰冷僵硬，她动了动手指，握着她手的力道就松了几分，淡淡的轻笑淹没在火车的鸣笛之中
“诺顿……我们是什么关系？”
“伙伴……”
“……不对，是你杀死我一次，我杀死你一次的关系，我们……至死方休……”
“好，拉钩，万万年……不许变”
困意爬上身体，璃瞳靠着窗，闭着眼，只有小拇指微微动了动
“拉钩……至死方休”
一室寂静，月透过云层浅浅露出身影，投下悲伤的哀叹
诺顿感受着旁边人停止的心跳声和快速冰凉的身体，低垂下眼睫，火车依旧慢吞吞的行驶着，康斯坦丁抱着一颗漆黑的蛋走了过来
小小的少年低垂着头，手上摸着重新变回未孵化状态的阿古莫斯，静默半晌，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