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手里的剑几乎是直接从楼上如风车般打着旋飞下来的!
当长剑狠狠戳在下面结实的硬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时,伴随着剑尖刺入桌面来回晃动的剑身的,是两个女人惊恐万状的叫喊声。
巴伦娣在商场上的精明和韧性在这一刻完全没了影子,和她的女仆一起惊声尖叫的女人几乎是发疯似的扎进亚历山大的怀里,恐怖的尖叫声一时间比索菲娅从楼上扔下来的那柄剑还让亚历山大感到难以对付。
而这时,随着一阵急促脚步,索菲娅已经从楼上冲了下来,她手里拿着另一柄剑,在看到巴伦娣紧紧抓着亚历山大之后,她又眯了眯眼睛,然后空着的右手对着她在脖颈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巴伦娣一时间完全吓傻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这是她从没遇到过,甚至没有想过会发生的事情,一个女人拿着柄看上去就异常锋利的剑对着她威胁,这让她始终自认精明的脑袋一时间完全想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在巴伦娣眼里其实将之视为救命恩人的索菲娅,这时候却变成了最可怕的人,看着向她不住指着桌上似乎还在晃动长剑比划的索菲娅,当她隐约明白是什么意思后,巴伦娣不禁有些口吃的问:“你,你要和我决斗吗?”
索菲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还看了亚历山大一眼,一副“这个女人还不算太笨”的意思,可随后她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双手紧握剑柄眼睛盯着对面的巴伦娣。
吉普赛人对仇人不会背后捅刀子,他们只会从正面割断对方的喉咙。
而索菲娅会用剑和所有与她抢丈夫的女人较量。
巴伦娣不住的摇头,她不停的说自己不会与索菲娅交手,因为她不能这样面对一个救过她的恩人,而事实上是她早已经吓得动不了了,如果不是依靠着亚历山大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站得稳。
“索菲娅。”
亚历山大有点头疼的走上前,他借着劝阻索菲娅很巧妙的从巴伦娣身边离开,然后无奈的看着随时都可能冲上来的女孩,这时候的索菲娅为了方便已经把她的裙摆撩起来打了个结,这么一来她漂亮健康的两条小腿就完全露了出来,一双光着的不大的脚丫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寒冷,十个圆乎乎的脚趾紧卷起来扣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那样子让亚历山大有种很想立刻把她的脚揣在怀里暖和一下的冲动。
“索菲娅,你之前救她可不是为了今天杀她的。”亚历山大无奈的说。
索菲娅立刻空出一只手比了几个手势,然后气呼呼的盯着躲在亚历山大身后的巴伦娣。
“别这么说,就算知道有今天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亚历山大慢慢走过去,他这时候其实有点奇怪纳山怎么还没出现,这让他真有点担心那个吉普赛人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样了“罗维雷小姐只是来履行她作为罗维雷家一员的义务,就如同你是纳山的女儿,肯定要为他着想一样。”
索菲娅皱了皱眉,她有些怀疑看着亚历山大,似乎在想压力山大为什么要帮这个女人说话。
“索菲娅,听我说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巴伦娣忽然鼓起勇气从亚历山大身后探出半个头对怒气冲冲盯着她的索菲娅说“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我甚至希望咱们能成为好朋友,不过你应该明白这是真正的婚姻不是游戏,你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帮到他的。”
说到这巴伦娣似乎一下子有了勇气,她从亚历山大身后站出来的看着用剑对着她的索菲娅说:“你应该明白,贡布雷大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助他的妻子,一个能给他带来大笔收益还有领地的女人而不只是一个只能整天让他陪着玩乐的小妻子,而且你是波西米亚人,你只会给他带来太多的……”
“罗维雷小姐,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亚历山大打断了似乎一下子变得口齿凌厉起来的巴伦娣“我想您可能还没明白,在这件事上固然我们的确自己无法做主,但是我也并不认为应该理所当然的接受安排。”
他转身看向虽然依旧愤怒的盯着巴伦娣却没有冲过来的索菲娅,脸上露出了丝微笑:“她是我的妻子,就是在西西里的那天夜里我们这么决定的,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当初选择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吃过鞭子的。”
亚历山大的话让巴伦娣微微一呆,她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可以从亚历山大望着索菲娅的神色中却能感觉到某种无法视而不见的东西。
那是一种专注,似乎在这一刻虽然他是在和她说话,可实际上他的眼中看到的,心里想着的只有对面那个握着长剑,一脸气恼的波西米亚小女孩。
或者说也不是小孩子了,巴伦娣不能不承认对面这个女孩是个能让男人无法把持的尤物,她的那种妩媚能让人完全忽视了她的年龄,而把她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也许就是这种魅力让这个男人着迷,巴伦娣有些沮丧的寻思,她知道自己长相平凡,因为有一副好脑子而为家里服务才受到重视,巴伦娣甚至不记得在14岁之前除了父母和她的兄弟,罗维雷家里有多少人是真正注意她的。
可这个女孩不同,哪怕她是个被人视为卑贱的吉普赛人,可她那种异乎寻常的美貌和魅力却注定不论在哪里都会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巴伦娣忽然觉得有些恼怒了,她不快的看看亚历山大,然后小心的说:“大人,我想我不方便继续留下来了,请原谅我冒昧来访给您带来的麻烦。”
“也请您原谅这个样子我没法送您出门,我得先安抚住这头正在发火的小母狮子。”
亚历山大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干脆连头都没回直接向索菲娅走去,当他小心的伸手,手指轻轻沿着锋利的剑刃向那双握着剑柄的小手滑去时,后面的巴伦娣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虽然旁边的女仆早就一边小声哀求一边拉着她向门口走去,可她还是不禁回头看向那两个人。
当看到亚历山大的一只手覆盖在索菲娅的手上,而另一只手继续沿着她的手臂向上移动抚摸她的肩膀时,巴伦娣忽然心里涌起一阵不快,她扭头向着门口走去,而身后传来的一声长剑落地的清脆声,让她的心变得异常烦躁起来。
“回家,”走出圣马力诺宫的巴伦娣略显郁郁寡欢,可等她坐上马车之后她的情绪又逐渐变好了,看着逐渐远去的宫殿她低声自语“婚姻是由家族决定的,任何人都得服从家族的命令。”
“敌人”离开的生马力诺宫一下变得安静下来。
事实上当索菲娅挥舞着长剑要和情敌决斗的时候,很多人都知趣的躲得远远的,只有两个人的大厅里这时候很安静,亚历山大抱着已经丢掉了剑的索菲娅坐在椅子里,任由她用满是浓密黑发的头顶不住在他的怀里动来动去。
“我们会在一起的,”亚历山大在索菲娅耳边说“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这是我们自己决定的,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分开,所有你完全不用害怕。”
索菲娅停了一下,然后喉咙里发出了声闷闷的“啊”的声音,似是在回应又像是在追问。
“不过在那之前要答应我再也不要对人随便动剑了好吗?”亚历山大轻声叮嘱了句,接着微微一笑“如果一定要用也要用枪,索菲娅啊你要记住以后是火枪的时代了,所以你以后不要总是用剑和短弩了,多学学怎么使用火枪吧。”
当亚历山大向索菲娅普及冷热兵器兴衰史的时候,巴伦娣已经回到了罗维雷家的别墅,让她略感意外的是,在别墅里她看到了她的父亲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实际上热那亚大主教这时候应该在梵蒂冈,所以即便同样都在罗马城里,可他能和自己子女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毕竟不可能人人都能如亚历山大六世那样敢于公开承认自己有多少个私生子,这种离经叛道的举动不是现在的热那亚大主教能做得出来的。
巴伦娣见到父亲的时候,罗维雷正在他的堂弟拉福尔的陪同下查看一些账目,很显然如今罗马城正进入一个高消费的时刻,所有有资格角逐枢机宝座而又能拿出一大笔钱来贿赂的人,都在忙着筹集资金准备在即将开始的这场角逐中好好扮演一下自己的角色。
“巴伦娣,看来你的心情不太好,”根本没有抬头就开口说话的大主教两眼始终盯着桌上那一大堆账目“我看到了你最近做生意的结果,我得再次承认我很遗憾你不是个男孩子。”
巴伦娣知道这是父亲在夸奖自己了,在之前每每听到这句话,她都会由衷的感到自豪,可今天不知怎么,巴伦娣觉得有些不是很舒服。
“看得出来,你这趟出去收获不大,”大主教这时才抬起头,一双严厉的眼睛望向女儿“你知道我希望得到那不勒斯大主教和那里主教团的支持,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花了太多的钱,不过眼前有个不小的麻烦。”
看到巴伦娣露出疑惑,旁边的拉福尔·德拉·罗维雷就开口解释:“教宗似乎很希望他的儿子借着这次机会成为枢机,所以他们好像已经许诺了那不勒斯人很多的好处。”
“可是您必须成为枢机不是吗,”巴伦娣听了焦急起来,她急急的问着“需要我做什么吗,我会想办法为您筹集到更多的钱,如果允许我也许可以去找那些犹太人借钱……”
大主教摆摆手阻止了女儿的话,他仔细打量着巴伦娣,眼中流露出并不掩饰的宠爱。
“巴伦娣,你是个上帝赐给我的恩典,如果你是个男孩子我甚至愿意放弃圣职,也要帮你完成心愿,因为罗维雷家没有比你再适合的继承人了。”
大主教说着摇摇头示意女儿走到他面前。
“我得到确凿消息,那不勒斯的腓特烈授意主教团支持凯撒·波吉亚成为枢机,条件就是梵蒂冈必须承认他王位继承是完全合法的,而且必须保证乔安娜王后永远不对此提出异议和放弃一切相关权力。”
巴伦娣微微张了张嘴,她看得出来父亲显然在这次与波吉亚家的角逐中处境不利,这让她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不希望腓特烈的地位得到稳固,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罗维雷皱着眉看了眼女儿“不过他提出的条件的确有些太苛刻了,实际上我并不认为那个贡布雷配得上你。”
“可这对您很重要不是吗,那不勒斯的莫迪洛的支持可以让您成为枢机,这就足够了。”巴伦娣低声说“只要您需要我可以嫁给任何人,而且那个贡布雷也不是个很坏的选择。”
“必须让这门婚事尽快谈妥,”拉福尔·德拉·罗维雷在旁边提醒着“即便这样我们也并没有太多的把握,波吉亚的野心很明显,他希望依旧像蒙泰罗死前那样控制枢机会议,所以这次他是势在必得的。”
“既然即便和莫迪洛联姻也不能有太多的把握,我为什么要牺牲我最喜爱的女儿呢,”罗维雷闷声嘟囔着“我至少还有两个女儿,也许让她们和那个贡布雷结婚更划算些。”
“这是莫迪洛提出的条件,他并不希望你的其他女儿和贡布雷结婚。”拉福尔无奈的说。
“让巴伦娣嫁给乔治安妮·科森察的私生子,这可不是个好主意,”罗维雷看着半跪在面前的女儿“我的女儿,你比他们任何人都优秀,你值得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可是如果我的婚姻能帮助您,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巴伦娣捧起罗维雷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着“和我的婚姻相比,我更希望看到您披上枢机的紫袍。”
“或者是三重冠,”罗维雷低声自语,,然后他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如果说有一个孩子还让我感到安慰,那肯定是你,不过刚才我看你回来的时候并不是很愉快。”
大主教的询问令巴伦娣不由想起了刚刚在马力诺宫的遭遇,心里多少有点气馁,不过随即就冷静下来。
然后她那张平凡的脸上显出一丝和她的父亲颇为相似的坚定和强硬。
“请您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您只需要和那不勒斯伯爵谈好条件就可以,我相信相信贡布雷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就在巴伦娣对自己的婚姻信心十足的时候,一个信使来到了圣马力诺宫。
在一大堆送来的信件中,莫迪洛伯爵的来信显然是最重要的。
而来信的开头就开宗明义的说:“我的外甥,按照你母亲的托付,经过深思熟虑,我给你找了门很不错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