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预言家是个和神奇的事。
人们会崇拜你,敬畏你,嫉妒你,然后是害怕你,直到最终会恨上你!
没有人愿意看到一个人比自己知道的更多,了解的更早,也没有人愿意不得不一次次的在别人的预言中不安的活着,因为人们总是害怕有一天这个预言家会对他说“我知道你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亚历山大当然不是这样的预言家,即便诺梅洛突然带来的消息让两个亚历山大都大吃一惊,可他更多的是意外和疑惑。
教皇惊愕与这件事的突然发生和亚历山大的惊人预测,而亚历山大则对波兰与摩尔多瓦突然爆发的战争更是感到意外。
在他的记忆中,这场最终会导致波兰人几乎全军覆没巨大惨败的战争应该发生的更晚些,虽然他记得不是很详细,可至少应该是在入秋之后,这是因为正是由于深秋之后的冬季渐渐逼近,才会令当时已经处于不利的波兰人因为仓促而陷入了摩尔多瓦大公斯特凡的陷阱,以至遭遇了自从波兰立陶宛王国建立以来少有的惨败。
可现在才是夏天,想想这个消息已经传到罗马,这场战争应该已经爆发了很久,那么算算时间,这场战争至少要比历史上发生的时间要早上好几个月。
亚历山大感到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如果说乔瓦尼的死也许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了小小的变化,那么又是因为什么,而让一场欧洲国家之间的战争比历史上的时间提前了那么早的时间呢?
亚历山大想不明白,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上去想这些,因为在对面,教皇还正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亚历山大六世这时候有种想让人进来抓住眼前这个家伙,然后亲手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的冲动。
就在他刚刚对这个年轻人提出的波兰与摩尔多瓦之间有可能会爆发战争的说法提出质疑,话音未落,自己的秘书就带来了战争已经爆发的消息。
这让亚历山大六世先是几乎认为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神奇的预言大师,然后就立刻不由怀疑他是什么人派来的奸细探子,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准确的就能预测到这么一场原本几乎就不可能会发生的战争呢。
波兰人,还是摩尔多瓦人?还是波西米亚人?
或者这个人干脆就是帝国派来的?
要知道那个马克西米安皇帝可是一直想要让梵蒂冈向他低头的。
亚历山大六世心里飞快的猜测着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同时他看向正奇怪的望着他的诺梅洛:“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同样信奉基督的国家会爆发战争?”
亚历山大六世的问题问的有点奇怪,两个同样信奉基督的国家之间爆发战争这种事在欧洲不但并不新鲜,甚至早已经是很平常的事。
甚至有时候这种战争的残酷程度不但比与异教徒的战争更加惨烈,而且时间也会更加旷日持久。
譬如刚刚结束才几十年英法之间的百年战争,和亚历山大六世不会想到的,接下来会令整个亚平宁半岛陷入长期的战乱,需要历经将近三代人的意大利战争。
亚历山大六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波兰与摩尔多瓦恰恰正处以抵抗奥斯曼帝国入侵的第一线,在教皇看来,面对着由巴塞耶特苏丹率领的以席卷之势横扫而来的奥斯曼大军的狂潮,这两个原本已经艰难抵抗危机重重的国家,怎么可能会发生“窝里斗”这种荒唐之极的事呢。
诺梅洛张了张嘴,他不知道房间里的两个人恰恰正在讨论这件事,所以他先是有点顾忌的看了眼亚历山大,在确定教皇似乎并不介意让这个年轻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秘书才说:“带来消息的是个波西米亚宫廷的使者,他是直接从布拉格的王宫来的,这个人曾经经过了贝尔格莱德,他从那里带来了很多关于摩尔多瓦与奥斯曼人的消息。”
“也许我应该见见这个人,”亚历山大六世低声自语了句,然后他又看了看亚历山大“这回你说对了,我得承认你的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愿意为您效劳,陛下。”亚历山大鞠躬行礼,他知道这个最好少说话,至少在教皇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应该理智的闭上嘴。
没有人喜欢在刚刚满是自信的提出自己观点,下一分钟就被人证明是错误的,更何况是位教皇。
亚历山大甚至觉得这场战争爆发的真不是时候,按照他的想法,要想让罗马或者说让他所希望的那些人相信这个“奥斯曼威胁论”,是要一步步来的。
他的时间并不宽裕,但是这件事也实在不简单,只有在所有人都相信奥斯曼人真的有可能会直接入侵意大利本土这个巨大危险之后,他的计划才能开始进行。
而趁着这段时间,足够他聚集起足够多的资金实行他的计划。
可现在波兰与摩尔多瓦的战争却提前爆发了,至于因为这个会不会再引起其他的变化他还不知道,这让亚历山大立刻感到原本就并不宽裕的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了。
回到马力诺宫的亚历山大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了箬莎,他知道只有箬莎能明白这个意外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怎么会忽然爆发战争了?”听到这个消息,箬莎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难道他们不是同样信仰上帝,又是同样与异教徒在交战吗?”
对妹妹与教皇同样感到疑惑的问题,亚历山大只能苦笑。
他相信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大概都会觉得难以置信,毕竟在面临强敌,随时可能会有灭顶之灾时候,只有并肩作战才有机会摆脱危机,但是这两个国家居然玩起了窝里斗这种事,任何人听了都只能会觉得实在难以理解。
诧异过后,箬莎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影响。
“这个消息很快会传开吧,”箬莎有点疑惑,可随后就肯定的点点头“肯定会传开的,然后人们就会真的感到奥斯曼人的威胁。”
亚历山大无声点点头。
很显然,巴尔干半岛发生的战争会对整个欧洲产生很大的震撼,毕竟在这个时候两个基督国家之间冲突会造成多坏影响,不用细想也能猜到。
那势必将会引起一场很大的恐慌,特别是那些沿海的城市和港口。
箬莎微微张开嘴,金色的眉梢轻轻凝在一起,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们的钱还不够,”箬莎无奈的看着亚历山大“原本我们手头就很拮据,你又要坚持为你的老丈人提供那么大的一笔钱。”
亚历山大注意到当说到“老丈人”的时候,箬莎的声调故意加重了些。
“可是没有办法,按照我们的计划,是不能让阿方索主教成为枢机的,”亚历山大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不能看到出现一个西西里枢机,这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可现在是即便我们成功的阻止了阿方索成为枢机,可我们也许来不及凑够那么多钱了,我们太穷了。”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唇角抽动了一下,他很想说“我们不穷”,至少按照现在的样子,如果他们并不进行那个疯狂的计划,那么他们如今拥有的财富已经足够让他们过上无忧无虑的富裕生活。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变得越来越富有,哪怕是以地中海为中心的商业世界走向衰败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依仗着他对这个时代的认识,在这彻底的衰败到来之前的漫长日子里,足够他们为自己的后代积攒下一笔享受不尽的巨大财富。
然后,他们可以以这笔财富为资本,比其他人都更早的提前涉足新世界。
亚历山大相信,以他对新世界的了解,他是可以成为那个世界的主人的!
但是难道就只是这样了吗?
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这个名字也许能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可乔迩·莫迪洛,这个名字却有机会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也是最伟大的人之一!
当从圣赛巴隆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亚历山大就已经暗暗发誓一定刚要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番作为。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难道就要放弃吗?
亚历山大看向箬莎,看着她微微拧在一起的眉梢,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用拇指在箬莎额头上轻轻捻了捻,似乎是要用这种方法抹去她心头的困扰。
箬莎看着亚历山大,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亚历山大按在她脑门上的手,拉着它先是抚过自己高挺的鼻梁,然后是滑腻的脸颊,然后让那只手停留在圆润光滑的下颌上轻轻抚摸。
接着箬莎带着亚历山大的手,让它停留在了自己如峰般隆起的左边山丘的下侧。
健康有力的跳动感觉透过温暖的肌肤和衣裙传到手掌上,那跳动的速度因为手掌的轻抚而逐渐加快,温度也在渐渐升高。
亚历山大觉得有点口渴,他能感受到那种异乎寻常的柔软,也能感觉到这个健康身体在他手掌抚摸下,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变化。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心跳,是令人着迷的悸动。
“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我的哥哥,”箬莎把身子向前微微靠了靠“听着,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相信你能做成别人一生都做不成的事情,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的支持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他知道箬莎已经看出了他刚刚那一瞬间的动摇。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用这种完全突破了之前两人之间默契的方式鼓励自己。
一直以来,亚历山大都在想箬莎是从什么时候确定他并非是那个“乔迩·莫迪洛”的。
有时候他认为应该是在阿格里的农庄,两人之间那短暂的暧昧不清的时候,有时候又认为可能是随着他们之间信件来往中,双方有意无意透露出的那种与兄妹之间的感情截然迥异的情愫后的猜测。
甚至有时候他在想,也许就是平时不经意的他看向箬莎的目光出卖了他,毕竟哥哥看妹妹的眼神,与一个男人看漂亮女孩的目光是完全不同的。
可不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两个人始终都很默契的回避了那个对他们来说其实都不算多么重要的真相。
但是今天,当他面临一个可能会让他们失去机会困扰与茫然的难题时,箬莎却主动的打破了这个一直保守着的默契。
“我相信你能成功的,从我看到你关于那个自贸区的计划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箬莎又向前迈出一小步,这时候两个人之间几乎已经没有空隙,亚历山大抚按在她胸口的手被夹在两人之间“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眼光没有错,让他们看看我的哥哥是多优秀,告诉我你愿意帮助我实现当妹妹的这个愿望吗?”
亚历山大紧紧盯着箬莎的眼睛,那湖蓝色的眸子那么深邃,他甚至有种可能会陷进去的颤栗。
望着那眸子,亚历山大终于轻声说:“我会实现你的这个愿望的。相信我,你可以得到的不止是伯爵小姐,也不是公爵小姐的冠冕,”说到这儿,他向前探出身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很低的声音在箬莎耳畔轻吟“也许将来有一天你可以得到的是个全新的世界和一顶王冠。”
手上忽然传来比之前更加剧烈心脏跳跃的震动,亚历山大看到了箬莎的脸颊和脖子因为突然激动变得一片绯红。
他立刻向后退开一步,然后觉得不够又退开两步。
即便这样亚历山大还是能清楚的看到箬莎脸上在瞬间因为激动脖子上浮起的清晰筋脉。
“那么说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箬莎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亚历山大,不过这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目光都与之前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比原本暧昧默契更加清晰的情愫,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感觉的独特情绪。
“是的,虽然这场战争来的有点突然,不过我们的计划必须继续下去,这是个真正千载难逢的机会,相信我箬莎,只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奥斯曼人的威胁,我们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说到这,亚历山大却又苦笑一声“不过正如你说的那样,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太穷了。”
听着亚历山大无奈的自嘲,箬莎不由也皱起了眉梢。
一切都需要巨大的资金,而这笔资金的数量绝对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数字。
按照之前亚历山大的计划,只要能渐渐的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奥斯曼人的威胁,势必就会影响他们对那些沿海城市与港口安全的信心,而这种担忧对那些依靠贸易维持繁荣的港口来说,将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亚历山大需要的,恰恰就是人们这种因为担心奥斯曼人的威胁而失去信心带来的恐慌。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趁机用最低廉的价钱从那些注定会因为战争威胁而贬值的港口当中获取更多的份额。
塔兰托,墨西拿,巴勒莫,巴列塔,甚至是那不勒斯和以财富着称的威尼斯!
只要想想这些城市所能带来的巨大财富,就足以让亚历山大不惜借用奥斯曼人的“恶名”来威胁他们。
但是现在波兰与摩尔多瓦的战争让这一切发生的太早了,而他们还没有时间聚集起足够多的钱来实现他们的计划。
“那个格罗格宁?”箬莎忽然说。
亚历山大知道箬莎的意思。
一直以来,虽然那个低地商人都没再出现,但是作为他眼线的奥尔迦拉却是在罗马闯下了很大的名声。
依仗着之前与帝国宫相和贡萨洛的交情,奥尔迦拉俨然已经是罗马贵族上层当中的一位名媛,而这一切的背后肯定有着那个低地商人的影子。
但是亚历山大却并不想轻易与那个格罗根宁打交道,对那个人,他本能的有着某种警惕。
“还有奥斯曼人,你认为他们真的不会发动战争吗?”箬莎担忧起来,对于亚历山大的计划,她是赞成的,但是波兰与摩尔多瓦意外爆发的战争让她有些信心不足了“你说过你相信奥斯曼人是不会发动战争的,正因为这样你的计划才有能成功,可现在如果他们真的向地中海西岸进军怎么办,即便你真的能实现计划,可你能保证在那之后这一切不会落入异教徒的手里吗?”
面对箬莎满是疑惑的眼神,亚历山大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他不可能告诉箬莎他所知道的一切,而这恰恰又是箬莎一边全力支持他,一边却又因为担心而感到矛盾重重的地方。
想了一会,亚历山大决定冒险!
“我能完全愿意你吗,就如同我相信你一样?”他向前一步靠近箬莎。
箬莎目光凝视着对面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哥哥”,然后点了点头。
“那好,”亚历山大再次把嘴唇贴近箬莎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说“我让你相信我,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奥斯曼人,是因为我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