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游程又轻轻问了一句:“你,不愿意吗?”
罗修垂眼,凝视着他头顶乌黑的发旋,缓缓地说:“怎么可能。”
游程始终没有抬头,所以他没能看到罗修回答这句话时的表情。
如果他看到,就立刻会明白,所谓“怎么可能”,分明有两种解释,“怎么可能愿意”或者“怎么可能不愿意”。
罗修对他“求婚”般的告白,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高兴的神色,绝对不是欣然接受的那种意思。
游程没有看到,所以理所当然地,按照自己的期待,诠释了罗修那模棱两可的答案。满心喜悦地抱紧了对方,微微笑着说:“我,现在很幸福。你知道吗?”
稍稍停顿了下,他继续说下去,“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期盼着,有一个愿意每天陪着我、跟我手牵手走完一生的人,能够出现在我身边。让我不再那么孤单、不再那么寂寞。”
罗修碧蓝色的眸光,蓦地闪动了一下,淡淡问道:“我以为,愿意满足你的愿望,陪伴你的人,应该有很多才对。”
游程抿了抿嘴唇,闷闷地说道:“我不知道啊,他们说的喜欢,究竟是喜欢我这副皮囊呢?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如果仅仅是为了我这张脸,迟早有一天,会厌烦的。他们会看上其它年轻的、好看的面孔。
到那时候,他们就会离开我,那么,我岂不是很悲惨?
所以,我不会选择一个,只爱我外表的人。”
“我想,没有人会舍得离开你的。”罗修戏谑地说道,“就算是看脸也好,你的确很好看。”
他说的是实话,游程的脸孔,的确能迷住许多人。
游程莞尔道:“这些人中,包括你吗?然而,你并不是很喜欢我的脸孔。”
罗修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里有种纳罕的意味,似乎他真的浑然不解。
游程放开他,退后两步,歪着头,微微笑着,看着他:“很简单,你很少盯着我看。”
很少盯着游程看吗?自己倒是没有留意到,罗修略感诧异。
他抬眼,明睐的阳光中,游程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钢印蓝的漂亮瞳仁。精致的五官,简直毫无瑕疵。肌肤更是呈现出诱人的象牙白。
此时,正微笑着,轻轻说道,“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很少盯着我的脸看。”
罗修挑了挑眉毛,言不由衷地说:“你的判断,还真是挺别出心裁的。”
“如果,你总是被别人盯着瞧,就会明白啦。”游程耸了耸肩。
罗修心想,的确,很少有人不被游程的漂亮脸孔所吸引,然后自然而然的,会不由自主地一个劲盯着他瞧的。
自己之所以不大看他,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对这个人,有着本能的反感吧。
然而,游程却因此产生了误解。
该说是他倒霉还是很倒霉呢?其实美丽的人,罗修也愿意享受的。
眼眸一沉,伸手握住了游程的肩膀,他勾起唇角,狡黠地笑道:“你错了,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脸。”
这是难得的真心话,他喜欢游程的,只有脸而已。
可惜游程,完全弄错了。
罗修的眼睛,深邃湛蓝,有种神秘的、沧桑的诱惑,游程怔怔地瞧着,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了视线。
他一向喜欢成熟稳重的男子,因为他一直没有得到过父爱,所以本能的,会被那样的男人所吸引。
“我,的确很喜欢你的脸孔呢。”罗修重复道,随着低低声音靠近的,是他的嘴唇,落在游程的上面,舔舐吮吻,带着浓浓的色/情意味。
随着接吻的深入,罗修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游程的肌肤,在他身/上燃起了一簇一簇的火焰。
那感觉很熟悉,正因为太熟悉了,更容易被撩拨起欲望。
游程不由自主地绷直了神经,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这个他愿意期许一生的男人,带给他的疼痛,带给他的欢愉,带给他的兴奋……
***
此时此刻,六层607号房间。
李丹树坐在床边,手指有点发抖地,从烟盒里掏出根烟,塞嘴里,喃喃说道:“哥,你说罗凯奇的死,咋那么古怪呢?不会是于婉,来找我们报仇吧?”
“报个屁仇,她都死了十年了,如果不是泡在福尔马林里,早就烂得只剩下骨头了。”李晓树骂了他一句,“你别他娘的就知道吓唬自己。”
李丹树缩头缩脑地说:“哥,你也瞧见啦,镜子上还有血字儿,凯奇肯定不是自杀的。再说啦,凯奇会游泳的,怎么可能会淹死在浴盆里。”
李丹树不耐烦地说:“那就是有人在搞鬼喽。”
“谁?”李晓树瞪大眼睛,“谁会搞鬼?”
“你别他娘的胡思乱想,凯奇那到处惹事的燥脾气,得罪谁都不奇怪。”李晓树皱着眉毛,“谁知道他惹到了哪个煞星。”
李丹树心念一动,脱口道:“哥,该不会是昨天在餐厅门口,他撞上的那几个人干的吧?我瞧他们不像善茬。”
李晓树老实不客气地敲了他个脑锛,骂道:“你猪脑子啊?再怎么不讲理的人,也不会为了那么点芝麻绿豆的破事儿,费劲巴力杀人的。”
李丹树缩缩脖子:“我们才上游轮两天,除了他们,凯奇也没得罪谁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老仇家,恰好也在游轮上,突然看见他了,就悄悄下了黑手。”李晓树说着,站起来,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说,“这艘游轮上,的确有不少惹不起的人物,你别像凯奇似的瞎撞。给我老实点,别惹麻烦上身。”
“哎,哥,你还不知道我,我啥时候惹过麻烦?”李丹树委屈地嘟哝着,看见李晓树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为了节省空间,游轮上的卫生间和浴室是一体的,中间用拉门隔开。
李晓树走到马桶前,解开裤子的拉链,很快小解完毕。
他按下冲水马桶,整理完裤子,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浴盆那边,传来一声撩动水花的哗啦声。
李晓树好奇地扭头一看,顿时从惊讶,变成了狂喜,心脏砰砰直跳。
拉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他清清楚楚看到,一个赤/裸/裸的少女坐在浴盆里,正在洗涤海藻般长长的头发。
白皙的肩头和胸/前波涛起伏的胸/器,在臂弯和长发间,时隐时现。
送上门的美食,绝对没有不吃的道理,李晓树一边贪婪地打量她的胴/体,一边赶紧向她走过去,几步就到了浴盆旁边,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还是故意的?”
口中说着,他已经亟不可待地把手搭在少女的肩头,滑腻腻的触感,让他瞬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跳加快,血脉偾张。
手指不由自主地下滑,下滑……啧啧,这手感,这曲线。
少女慢慢抬起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弯弯的眉毛,杏核般的眼瞳,高挺的鼻梁,小小的嘴唇。
瞅着很眼熟,李晓树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顿时如遭电击,惊恐地猛然放开手,跌跌撞撞往后退。
只退了几步,后背就撞在了拉门上。
他转身,拼命地拉扯拉门。
这种拉门,当然是没有安装锁的,上下都是普普通通的滑道,轻轻一推,就可以拉开。
然而,此时却像被焊死了一样,任凭他怎么用力,居然纹丝不动。
李晓树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抡起拳头,照着门玻璃就狠狠砸去。
拉门上装着的,是普普通通的磨砂玻璃,似乎突然间变成了厚厚的钢板。
他感觉自己的指骨都快要碎裂了,玻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丹树!丹树!”他又惊又怕,急得哇哇大叫。
这时,一只冰凉湿滑的手,忽然搭在他肩膀。
李晓树颤颤巍巍回头,顿时凄厉地惨叫一声。
那个少女就站在他身后,然而已经不是刚才白皙漂亮的样子。
一头海藻般蜷曲的长发,流淌着浑浊的液体。
滴答……滴答……
至于她的脸孔,更是可怕得骇人,而且恶心得要命。
没有眼白,黑嗔嗔的眼睛,像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脸部皮肤则像打得碎碎的花瓶,又勉勉强强粘贴在一起,布满纵横交错的黑红色裂缝——犹如蜘蛛的网。
一只只灰白色的小虫子,前赴后继地从裂缝中爬出来,叽里咕噜往下滚落。
李晓树干呕了几声,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哆哆嗦嗦地继续拉扯着拉门。
面前的女人……如果还能称她为女人的话,呵呵笑着,喃喃说道:“终于来了,你们终于来了。”
她慢慢伸出双手,尖锐、锋利的漆黑指甲,足足有半寸来长。一下子就扎进了李晓树的脖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李晓树颓然地挥舞着双臂,使劲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失去意识,软软地瘫倒在地。
女人歪着脖子,怔怔地看着他。
晚霞身子,指甲下滑,犹如锋利的刀子,轻轻割开了他的胸膛。
她的手指插进去,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整齐地摆放在尸体旁。
***
奇怪,哥哥去卫生间,怎么一直没出来?房间里的李丹树,暗暗觉得纳闷。他走到卫生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招呼道:“哥!哥!你还没好吗?”
里面安安静静的,没人回答。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上厕所也能睡着吗?李丹树嘀咕着,更加用力的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握住门把手,他试探着推了推,发现居然从里面锁上了。
“哥,你没事儿吧?!”李丹树提高嗓音,喊了一嗓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他不禁有些担心,也顾不得会不会弄坏门,狠狠踹了两脚。
门“啪”地一声被踹开了,然后他看到了门后的情形,倏然瞪大了眼睛,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哆哆嗦嗦地叫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