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事真是太好了。”管家见他完好,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放下了,“老夫人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老太太在里面?”
沈饶抬起晦暗的眸子,如同坠入寒窟的黑曜石,深邃幽静无一丝光亮。
“老夫人一直都在。”管家躬身开门。
卧房门打开,外间聚集的医护团队为首的盛闫朝他点头示意,便带人退出卧房。
临出门前,盛闫余光打量一眼身形颀长,面容冷淡的男人,心思流转。
这就是传说中的……
他没再多看,关门离开。
卧房内安静下来,沈饶推门入里间,室内摆满了各类的医疗器械,全在‘滴滴滴’的运作。
沈饶缓步停在床榻前,垂眸睨着床上带着呼吸机的老人。
略长的鸦色睫羽遮住他眸底的神色,铺下一小片阴影,衬的本就冷白皮肤更显脆白。
许久,他动动干涩的唇说。
“您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昏迷的浑浊。
“回来了。”
“您老眼昏花看不见?”
秦侬虞拉开呼吸面罩坐起身,视线上下扫过他。
“跟吃了炮仗一样,祁家把人带走了?”
“……”沈饶盯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骨节发白,“您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肯定句。
“我是早知道了,你也别怪奶奶在这躲清闲,我先前确实不宜出面。”
秦侬虞目光划过他紧握的拳,招招手说。
“来,坐下。”
沈饶站着僵持了会儿,才坐到床边,紧抿着薄唇。
“伤好全了吗?还有没有后遗症……”
“医院里也都是您的人,好没好全您不知道?”沈饶冷声截断她的关心。
秦侬虞沉默下来,注视着他冷硬的侧脸,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祁家找过我了,就在你来之前。”
沈饶倏地转头看她:“他们说了什么,祁烟怎么样了?”
“她醒了。”
“那她……”
“先听我说,”秦侬虞抬手制止他的话,“祁家说会帮忙解决沈家的一切隐患,而他们的条件只有一个——”
想起祁家的态度。
似是觉得太过残忍,秦侬虞顿了良久,才轻轻地问。
“饶哥儿,换一个好吗?咱们换一个,只要你说,不管哪家的小姐,奶奶都帮你,好吗?”
沈饶眼角霎时红了,声音艰涩道。
“您让我怎么换?她是物件吗?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秦侬虞哑声,她也有些忍不住了,捂住半张脸哽道。
“是奶奶没用,护不住你,护不住沈家……连你的婚事也没法帮衬……”
一辈子运筹帷幄的女人,从没这般无力过。
“饶哥儿,”秦侬虞抓住他的小臂,“放弃吧,就算为了沈家,为了奶奶,为了你自己,奶奶求你了。”
“奶奶,你说,”沈饶慢慢推下她的手,“我该怎么放弃?没了她……”
我要怎么活?
沈饶不敢想。
他握住门把手,离开前说。
“就算没有祁家的助力,我也能处理干净,您告诉他们退婚没可能,除非…”沈饶顿声,“除非是她说不要我了。”
秦侬虞使劲闭了闭眼,叫住他。
“沈饶,原本我不想说,但…这就是祁烟的意思。”
“什么?”
沈饶回头,瞳孔有一刹的颤抖。
“您,您在骗我?”他身形不稳的向前跨了一步,扯着发抖的唇说,“这玩笑不好笑,奶奶……一点都不好笑……”
回应他的是秦侬虞泛红的眼睛,依旧传达道。
“这次因沈家受伤,影响了她的继承进度,你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她心里有怨也正常。”
这一句话如一枚子弹,在沈饶心头生生破了个洞,冷风倒着刺朝里刮,每一下犁的生疼,淌血。
她果然是在怨他吗?
窒息感袭来,沈饶开始喘不上气。
喉咙和心脏像被堵了泡水发胀的海绵,又闷又疼。
没多久,似是终于支撑不住,他身子落了下去,手死死拽住门把才没彻底倒地。
“沈饶!”秦侬虞一声惊呼,按响急救铃后,跑来扶住他的肩膀,“是哪里不舒服?”
沈饶额头沁出冷汗,眼前的世界扭曲变形,强迫自己凝清她焦急的脸,颤动着苍白的唇说。
“您告诉祁家,让她亲口跟我说,我求您了,我要听她亲口说……”
话音刚落,他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你这孩子就非犟!”秦侬虞心酸的泪涌出眼眶,抱紧他沉重脱力的身子,“沈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犟种?”
“老夫人!”
“来,快来!”
接到铃声的盛闫等人冲进来,见额前冒汗,双眼紧闭的沈饶,急忙上前。
沈家乱作一团。
二三房得到沈饶昏倒的消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得知沈老夫人苏醒,这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然而,现在的秦侬虞根本没心力去管他们,一门心思在昏迷的沈饶身上,沈家人只得又继续提心吊胆。
翌日,清晨。
沈饶醒了。
还没来得及消化昨日打击,睁开双眼的第一个消息便是祁家的上门拜访。
不得不说。
祁家人的办事效率真的很快,哪怕一星半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说按死你,就绝不拖延。
沈饶颓颓然地倚在床头想。
“去见吗?不想去奶奶回绝他。”
秦侬虞轻声问,经过昨天他昏倒的冲击,她现在说话很小心。
“祁烟没来?”
“……”秦侬虞默了一会儿说,“祁家说她在养伤。”
这无疑又在沈饶心口划了一刀,他脸白了几分,独自呢喃道。
“她可能也不想见我?”
这秦侬虞没法回答,她叹气道。
“我让他回去。”
“我去见他。”沈饶掀开被子。
“可是你的身体……”
“您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
秦侬虞拿他没办法:“来给大少爷披上点儿。”
佣人盛着毯子上前。
沈饶就这么拢着毯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憔悴样下了楼。
主宅,大厅。
还没来得及更换主厅的装饰,此时俨然还是破败的模样,处处彰显沈家遭遇了一场不小的浩劫。
而站在孤零零沙发前,穿着板正严肃,五官端正的男人,欠身和煦一笑。
“沈先生,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