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醒来的沈饶,翻身看向整洁冰冷的床侧,昨晚的一切好似只他做的一场梦,一睁眼什么都没了。
沈饶手指无意识攥紧床单,心还没来得及抽痛,一尾巴抽到他腿上,身上就开始抽痛了。
忽地,他额头暴起青筋,抬腿一脚踹上黑豹壮实的后背。
“你给我滚下去!”
“嗷!”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
“沈先生,”进来的佣人朝他鞠躬说,“我们对昨天的冒犯感到万分抱歉,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您现在可以自由出入宅邸了。”
“……”
回形状走廊上,大块及地的玻璃窗外树影莎莎,从半开的缝隙吹来带着雨气的清凉。
一人一豹并排往前走着。
沈饶手覆着下巴,蹙眉思索那个佣人看他的眼神,跟看金锭子一样,好像他脸上有钞票。
而且,有这种眼神还不止一两个。
“沈先生好。”
“沈先生,早上好。”
“沈先生,睡得还好吗?”
“沈先生,少家主在楼上。”
“沈先生……”
一路上遇到他的佣人全比之前热情百倍,甚至还把祁烟的位置、状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这种‘热情’一直持续到祁烟的卧房前才停下,沈饶赶紧搓搓手臂,感觉浑身毛毛的。
无事献殷勤,一定没好事。
跟第一次有这待遇的沈饶不同,已经习以为常的大黑蹲在一边舔着爪子,打哈欠,懒懒瞧这‘没出息’的人类。
沈饶调整好心情,推开卧房的门。
“少家主,裴家的人来了,估计是来求和的,您要见吗?”
听到这话,沈饶准备完全推开的手一顿。
下一秒。
清越悦耳的声音,语气淡淡地响起。
“我在被软禁期间,怎么去见?”
“我明白了。”
“……”
十分钟后。
“沈先生?”
得到指示的袁圆从卧房退出来,一出门就撞见站在门口愣神沈饶,吓她一大跳。
袁圆拍着胸脯问:“您在门口做什么?您站了多久了?”
沈饶回神,也没理她,直接转身进入卧房。
“哎,沈先生……”
‘嘭——’
房门被猛地拍上,袁圆吃进去一嘴的门风,默默跟同样被关在门外的大黑遥遥相望,传达消息说。
“黑老板,厨房今早刚到的羊肉在等你。”
“嗷。”
黑豹甩甩尾巴往厨房去了,袁圆跟在后面,她要下去处理裴家来的人。
卧房内。
眉眼如画的人儿正端坐在深棕色皮质的单人沙发,垂首低眸,纤长的手指翻着书页,白皙的脚踝上空空如也。
这证明…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他疼出的幻觉,或空梦。
沈饶傻愣愣地杵在门口半晌没动静。
祁烟从书中抬眸见他,张开嫣红的唇,又是老生常谈的:
“吃饭了吗?”
沈饶:“……”
干巴巴的,她好像除了问人吃没吃饭,不会别的问候语似的。
沈饶没吭声,迈着长腿向她走近几步,满脑子的话,满心的疑问,到她跟前只剩低低的一句。
“我想跟你一起吃。”
祁烟怔了怔,沈饶这时候已然手抵至她身后的椅背,弓起脊梁,黑沉沉的眸子离她极近,像潮湿粘腻的海,低哑的尾音带着撩人的勾子,惹她:“可以吗?”
她放在书页上手不自觉收紧,许久后,应了声:“……可以。”
这顿饭,吃得平和又沉默。
两人的作息时间完全错开,说是一起吃,其实祁烟也只是陪在他对面而已。
餐桌上,沈饶慢悠悠吃着北府邸厨房专门为他定制的养胃粥。
没问裴家的事,也没提昨晚的事。
乖到祁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种感觉就跟家里臭脾气的闹腾孩子突然懂事了一样,让人很是不适应。
并且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吃完饭,祁烟刚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打破氛围。
结果。
沈饶先一步起身,看了她一眼后就走了。
就走了。
走了。
了。
房门闭合,他高大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坐在原处的祁烟陷入沉思。
就真的只是吃个饭啊……
望着对面空下来的位置,她抿了抿唇,心脏处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许久,偏头望向窗外,走到露台前。
天际明媚,凉风清新,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准备转移注意力的祁烟想:
好久没出去了。
……
沈饶出来后仍旧沉默,好像被现在的闷葫芦祁烟传染了一样。
无意识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几乎在跑、在飞。
直到行至无人的拐角,他才控制不住头猛地抵住冰凉的墙面,一点也感觉不到疼,长呼一口气,浑身脱力般往下滑,直直蹲在地上骨节漂亮的双手捂住脸颊,纯黑碎发缝隙里,耳廓红到发烫。
沈饶整张脸、整个人都是烫的。
一直被压抑的心跳胡乱蹦哒,要蹦到天上似的。
天杀的。
她是不是要杀了他?
用那些细枝末节的温柔,时不时担忧踌躇的余光,无声却盛大的维护……来杀了他?
通红着脸的沈饶手指揪紧心脏处的衣襟,咬着唇忍耐。
怎么办,要死了。
要心动死了。
天呢。
好爱她。
爱她爱的想死,爱的想大叫,想狂奔,想跳起来跟太阳肩并肩。
如果刚才不走,一定会忍不住把她摁在床上往死里亲。
——会再吓到她吧。
沈饶偏动滚烫爱意的黑眸想。
这近半个小时。
从这条走廊上经过的人,都看见那位冷淡暴躁的沈先生,蹲在角落一会儿傻笑,一会儿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众人全躲着那一块走,就在其中一个佣人如法炮制要快步自他身边过去时,沈饶叫住了他。
“等等。”
“……沈先生,”佣人一僵,只得转身恭敬道,“您有什么吩咐?”
“这儿哪里有书?”沈饶问。
“什么?”
佣人抬起头。
沈饶微微上翘的狭长眼尾还挂着俏艳的薄红,深邃黝黑的瞳仁在背后光芒镀衬下,显得柔和许多。
脸上的纱布早在医疗室换过了,即便如此,青紫擦伤也毫不破坏他得天独厚的美感,反而增添几分异样美。
是位比他们受过的美色训练要更艳绝的人儿,能勾魂摄魄似的。
怪不得少家主喜欢呢。
可惜‘美人’脾气不大好,沈饶皱眉比划:“我问你书,看的书,这么大,这么厚的书。”
佣人:“……”
“有没有?”沈饶不耐烦。
“有的有的,”佣人问,“您想看书吗?”
沈饶没回答,直说:“带我去拿。”
佣人刚想说:这要请示少家主。
但一想少家主对这位沈先生的态度,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