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放走他!”
魏河嫣最先开口反对。
“是啊,他害得你和师父离心离德,还险些葬送了昆岭一脉,这种人再放他走,贻害无穷!”
“二师姐,莫非你该幻想跟这个人同归于好吗?”
“为情所困呐……”
“要不你跟他双宿双飞多好,不要师父和姐妹了吧。”
其他姐妹也跟着反对,或痛心疾首、或阴阳怪气。
“这件事让她自己决定,你们都不要随意插手。”
江岐的话,可谓一言九鼎,让姐妹们不得不乖乖地闭嘴。
“让这个人走吧,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还不如让他体会成为一个弃子的感受,绝对会生不如死。”
赵燃清楚,这时候要想让罗映昭下决心,亲手杀了兰寂,或者将兰寂交给同门处置,除非能让公鸡下蛋。
而且,即使放走兰寂,让这垃圾捡一条命,未必就比杀了他更仁慈。
粤州龙武军雪崩,兰寂这个将侯,等于成了丧家之犬。
而且刚才那一枚反物质弹,算是彻底炸没了兰寂的未来。
相对于姐妹们叽叽喳喳,赵燃的话,好像一记重拳,捶中了兰寂的要害,他的脸色惨白,双眼就像是假的,没了神采。
这就是杀人诛心。
让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哥们儿,保重。”
赵燃居然还拍拍他的肩膀,传达他的怜悯。
“保重……保谁的重?炎龙柱国,你为什么这样做,我死不足惜,粤州城内这一次至少会死去数十万人,范无愧,你灭绝人性,不会有好下场的!”
兰寂踉跄着离开,佝偻着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
“师父,对不起……”
看着兰寂离去,罗映昭噗通一下跪在江岐的面前。
其他姐妹也赶紧陪着跪下,半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燃却抱着膀儿在一旁看着。
他前世今生,从未对谁行过跪拜之礼,再者他一直没有正式成为江岐的弟子,所以也不必跟着师姐们,跪着便宜师父。
“其实……”
江岐缓缓开口。
尽管还没有说什么,赵燃都可以从他的沉郁的声音中,感觉这不但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他所经历的,对于一般人来说,绝对是炼狱之旅。
“我是一个软弱的人,尽管我这双手,斩下的人头有十万级。”
十万级!
还是亲手斩下的。
连赵燃听了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虽然我杀人如麻,但我敢对天赌誓,这十万人无不是罪大恶极之徒,各个罄竹难书。”
“可是我终究还是厌了,累了,才躲进那十万雪山之中,打算就此老死在里面。”
“可后来我还是难耐寂寞,短暂出山,和你们十个丫头有了这场师徒缘分,其实我大可以将你们交给福利院,剩下的命运就看你们自己了。”
江岐说到这儿,殷翠姝忍不住打断道:
“师父,您别说了,如果不是您,我们早就被猎灵者残害,哪里有机会长大,哪里有机会成长,跟着您维护正义?”
罗映昭也说道:
“对不起,师父,是映昭糊涂,害得您伤心,映昭发誓,从现在起,孤守独身,陪着师父您斩尽天下猎灵者,四海之内一天不清平,绝不收手,死而后已。”
江岐赶紧赶紧摇头,将散在胸前的银白胡须甩的来回摇摆。
“我这好容易攒的胡子,被你这丫头一把雷火,烧掉了一半儿,哎,可惜可惜……”
江岐还半开玩笑地说起自己的胡子,让罗映昭更加羞愧难当。
赵燃看了一眼。
便宜师父的胡子,刚好将咽喉处遮住,断处果然有类似火烧的痕迹,可想而知便宜师父被罗映昭突袭时,该有多狼狈?
“二丫头你已经犯了一次糊涂了,怎么还要继续犯糊涂呢,狗屁孤守独身,好像老头子我不想让你们恋爱和嫁人似的,二丫头,还有你,你们,都给老头子记住,遇到对眼的人,该男婚女嫁,只管将自己交付给值得交付的人,我江岐门下,可不是什么尼姑和尚。”
江岐的话,令赵燃和师姐们,都忍不住低声发笑。
“嘿嘿,说起来,老头子我也年轻过……”
当江岐说起这话时,姐妹们顿时来了精神。
最具八卦精神的林鸢飞忍不住问道:
“师父,您也有老婆呀,我们跟了您这些年,怎么从未听说过呢?”
江岐一瞪眼。
“我怎么就不能有老婆呢,我也吃喝拉撒,我也食人间烟火。”
“那我们怎么没有见过师母?师父有孩子吗?”
薛瑶涧平日性格温润如水,话不多,现在却忍不住问了出来,随即觉察到似乎不太合适,赶紧闭嘴嘴巴。
“那都是灵武纪元初代的事了,毕竟老了,我几乎忘记他们了。”
江岐的脸上,出现了奇特的笑容,双眼之中竟然蒙上了一层血色!
尽管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赵燃和师姐们,都明白了,没人说话,只在心里默哀。
“咳咳,不说他们了,毕竟已经过去很久,活着的人总得继续往前看。”
在昆岭学艺、生活的十几年里,姐妹们从未听江岐说起过他妻子儿女,也从未想过他有过妻子儿女。
殷翠姝身为大师姐,看了看各位师妹,心里有些愧疚。
将师父当成心中的神,却从未将他当做一个人来关怀。
灵武纪元开启超过二百年,初代也就是前几十年,江岐自己的年岁也在一百五十上下,他的存在,恰好说明,武灵觉醒者的寿命,突破了普通人的极限。
在灵武纪元中,鲜有顶级武灵觉醒者活到寿终,大多死于战陨。
“师父说得对,人总得往前看,所以呢,我们是不是该动动地方?”
赵燃看看四周,远望到处烟尘滚滚。
那一枚反物质弹,尽管被他和江岐合力,阻挡在千米高空,不但让他们避免被伤害,同时也避免了城市直接受到轰击。
但是反物质弹湮灭了局部空间,导致了粤州大范围空间受到扰动,形成不小的破坏力。
说起来这场人祸,还是江岐师徒们引起的。
“作孽啊,我江岐一生以正义自居,可到头来救了几个人呢,你们看看,我们给粤州带来了什么?”
江岐自责不已。
“我说老头儿,您不必自责,这是范无愧做的孽,何必算在自己的头上。”
赵燃看着江岐的样子,有些不落忍,劝说道。
“可说起来,粤州无数人还是因为我们受难,要不是我们人在粤州,这枚反物质弹,也不会落到粤州上空,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殷翠姝看看其他姐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师父,我们姐妹几年来,自行组建、经营了自己的势力,您不会怪我们吧?”
江岐仍在不住地摇头自责,同时回应道:
“你们学成下山,脚下的路靠你们自己走,只要别违背自己的初心,别跟正义背道而驰,无论做什么师父都不会怪你们。”
“多谢师父,我们姐妹组建经营了天心阁,在星汉南北各地,都有天心阁活动,粤州亦然,我们这就去召集天心阁的兄弟姐妹,救助受灾人群。”
“嗯,去吧,赵燃,你也去,而且我也知道了,粤州龙武军哗变,推举你做将侯,你就顺水推舟,倒不是让你贪图高位,而是让你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尽快平复这场人祸。”
江岐这一发话,赵燃和十个师姐立刻投入行动,至于罗映昭如何跟生母团聚,悉说当年的一些事情,还有如何妥当安置被营救的五百儿童,自不必细表。
……
第二区,海粟人的势力范围。
自从赵燃和师姐们离去之后,赵徐霖一开始陪伴着父母,着实过了几天平静而温馨的日子。
每天早起赶海、看日出,和海粟人一起下瓜田、到渔场劳动,很快跟当地人打成一片,并逐渐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如果不是知道,龙都方面,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并担心赵燃的安危,赵徐霖真的希望,一家人就扎根在这里,一辈子不要回星汉。
“老赵,你是不是想回国?”
徐红蕙正整理着晾晒的鱼干,回头看到赵泰心事重重的样子,猜到他心里所想。
“我不是想回国,而是担心燃儿。”
赵泰看着赵徐霖,歉意地一笑。
“我觉得我们应该安心地待在这里,如果回国,到处都是慎武司的爪牙,这反而会害得燃儿束手束脚,对他不利。”
徐红蕙说完,见赵泰没回声,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收养范无愧的私生子这件事,很有意见?恨你养了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还不算,还给赵家和我们徐家带来没顶之灾?”
“不不不,我从未这么想过,不过,我真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赵泰,你应该了解我,我从未将燃儿当成外人,我没生他,却跟霖儿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我的意思是,孩子总得自己去经历、摔打,哪怕头破血流,做父母的除了默默支持,是插不了手的。”
“明白,你放心,我不会拖他的后腿。”
“爸,妈……”
赵徐霖突然出现,打断了夫妻之间的交流。
“霖儿,你是不是想回国,去帮你哥?”
徐红蕙一眼看穿了赵徐霖的心事。
“妈妈,我……”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