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一直守在父亲的病房外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让我的神经紧绷。
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
因为之前车祸的原因,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头也一下一下的点着,如果不是心里还绷着一根弦,我真的很想就这样睡过去。
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我立刻从昏沉中惊醒,只见几名医生走进了我父亲的病房。
这次他们没有允许家属跟进去,我紧张的透过玻璃朝里看,他们在查看了父亲身上的各项仪器后,在讨论着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便走了出来。
“我父亲怎么样?”我拉住主治医生,焦急的问。
熬了一晚上,我的眼睛很涩,稍微一睁都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你们可以稍微放心了,”医生拉下来脸上的口罩,面无表情的对我说,“病人最危险的情况已经过去了,之后只要好好的调养,情况会慢慢的好转。”
我感觉这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高兴,眼泪再度流下。
“谢谢,谢谢!”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也从瞌睡中醒了过来,红着眼睛一个劲的道谢。
“这是我们该做的,”那名医生只是笑笑,然后他转向了我,“倒是这位女士,你头上的伤应该挺严重的,脸色也不好,建议去挂个葡萄糖吗,不然就有晕倒的危险。”
听了医生的话,母亲也担心的看着我。
“我没事,我没事。”我握着母亲的手,安慰她。“只要知道父亲没事了,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父亲的危险期刚过去,医生叮嘱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他,我和母亲只能趴在病房的门外,泪眼朦胧的看着里面熟睡的至亲。
但是这种温情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听到走廊那头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在空阔的走廊里很是尖锐。
是迟馨,想必她也是听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后赶回来的吧。我这么想着,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准备跟她说父亲已经没事了。
当时迟馨几乎是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我只把这当成是对父亲的关心导致的。
但是刚走到我的面前,大家都什么也没说,迟馨就抡起了胳膊,朝着我一个重重的耳光。
那个耳光声音很响,尤其在走廊里面显得格外的清脆。
我被这大力打的晃了几下,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迟馨。母亲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突发情况,赶紧过来扶着我。
“小馨啊,这是怎么了?”母亲的声音仍旧纤细,里面甚至还带着刚才的喜极而泣。
“迟晚,你这个贱人!”迟馨大声的斥责着我,全然不顾里面病重的父亲,还有弱小无辜的母亲。
“小馨,你怎么这样说你姐姐呢?”母亲见我不说话,迟馨又如此的盛气凌人,护到我身前。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想起了霍擎川,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看迟馨这个样子,想必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吧。
“迟晚,你还是不是人?!”迟馨根本无视母亲的存在,哐哐向我继续开火,“霍总好心好意送你回来,半路上发生了车祸,他舍命救你,你却丢下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如果霍总有什么事情,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迟馨的话里有太多的信息,当听到她的话时,就连母亲也不再计较她的冲动了。
“小晚啊,小馨说的是真的吗?你发生了车祸,有没有伤到啊?”母亲拉着我的手臂上下的检查着我的伤势,“还有,小馨说的那个霍总······他没事吧?”
“迟晚啊迟晚,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小人!”迟馨接着呵斥我,她的声音引来了不少的旁观者,大家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泪不住的从眼中流出,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一边是病重的爸爸,一边是为我重伤的爱人,我选择了自己的爸爸,将那个用命护我的男人留在了生死未卜里。可是当时的情况,我要怎么选择,才能让自己心安?
似乎不管选择了哪一边,都会对另外一方,造成永远也抹不平的伤害吧。
骨肉至亲,我害怕再也见不到父亲,我害怕成为一个不孝女,我只能这么做。
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将颤抖的感情平复下来,我看着迟馨,“霍擎川他现在,怎么样了?”
以为过于激动,迟馨的呼吸仍旧很急促,看那眼神,似乎是想要杀了我。
但是迟馨啊迟馨,你虽然不是我们家的亲生女儿,但是怎么说我们也养了你二十几年,爸爸就躺在里面情况危急,你竟然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纵然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纵然你现在很气愤,但是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丝对家人的担心吗?
我如此的渴求着迟馨能够想起,她还有一个病危的养父,但是很遗憾,她此刻心中只有对我的恨意。
“你现在还有脸提霍总?”迟馨向前一步,用手指着我,目光凌厉,“我告诉你,你竟然忍心把他丢下,你就别想再得到那个男人了!”
说完这些,迟馨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迟馨,不是我们不把你当亲女儿看待,是你自己,把这个家彻底的抛弃了。
因为刚才的吵闹,现在走廊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有在这里住院的病人,也有前来探病的亲属。
医务人员姗姗来迟,他们责备着我们,说是父亲需要静养,这样吵闹对患者的影响很不好。
母亲连连的向人们道歉,我咽了咽嗓子,忍住了内心的委屈。
看迟馨刚才那个样子,霍擎川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啊,我强迫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如果霍擎川醒来,得知我在那种情况抛下了他,恐怕他也不会原谅我了吧。
想到这里,我只感觉心里一阵难过。选择是自己做出的,那么苦果也必须由自己来承受才行。
想必霍擎川那边有很多人会照顾他,但是父亲这边,就只剩下我和母亲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我扶着母亲,慢慢走到座椅上,让她坐下休息会儿。
迟馨刚才那一闹,看的出来,母亲也非常的伤心。此刻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握着我的手,却什么也不说。
我再次跟着难过起来。
“迟家嫂子!”就在我们娘儿俩暗自神伤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敦厚的男声,我们两个同时抬起头,来人貌似是一对父子。
母亲认出了来人,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宋老弟啊,你们怎么过来了?”
那名老人看起来跟父亲差不多年纪,精神矍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文雅的气息。
“我听说迟哥住院了,所以就赶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啊?”那名姓宋的叔叔拉着母亲的手,嘘寒问暖。
母亲脸上的表情说是感动也不为过,“突然就脑出血,送医院来抢救,还好老头子命大,说是危险期已经过去了。”
说完这些,母亲又开始哭起来。
“哎呀老嫂子不要哭了,人这不是没事吗?慢慢就好起来了。”那位叔叔安慰着母亲,看着他们关系似乎是很好。
后来两人就坐下来谈话,从他们的话中我得知,原来这位老人叫做宋建国,曾经是父亲的好友。两人年轻时候认识,一见如故,相当的要好。
“这是我的女儿,迟晚。”谈着谈着,母亲指着我,跟宋叔叔介绍。
“宋叔叔好。”我礼貌的鞠了个躬。
“这个是我儿子,叫宋羽。”宋叔叔也对他带来的年轻人做了介绍。
我看向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年轻人,他很高,也很瘦,他的皮肤很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即便是被提到了,他也只是向我们微微一示意,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霍擎川时候的情景,那时他给我的感觉,也是这么高傲冷漠,拒人千里的。
母亲跟宋叔叔说了父亲现在还不能探病,宋叔叔表示非常的遗憾,然后又安慰了母亲几句,便起身离开。
临走时他说,以后会经常过来看看迟老哥,母亲自然是非常的欢迎。
直到这对父子离开,我也没有听到那个叫做宋羽的男人说一句话,估计是被老父亲拉着过来的,自己并不甘愿的吧。
熬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精神也处于紧绷的状态,我担心母亲受不了,于是让她先回去休息。
但是母亲却不肯走,“小晚啊,迟馨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去检查一下吧。”
在那场车祸中,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我认为自己不需要休息。
“我没事的妈,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我继续劝她。
“我要等着你爸醒了才放心,不然我怎么睡得着?”母亲深情的看着病房里,执拗的说。
我不禁被母亲感动,他们两个这一生,恩恩爱爱,扶持到老,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相信把对方看得比谁都重要吧。
既然母亲如此的坚持,我也就不劝了,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于是跟母亲说我出去一下。
来到外面,我拿出手机,给白舒打过去了电话。
白舒似乎是没有睡醒,昨天晚上的惊心动魄她什么也不知道。
当得知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她显得十分的着急,忙着说要不要帮忙,她可以马上来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