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原本说去去就回的妹妹杳无音信。
这时候刚好一待营养液吊完了,医生推开门走了进来。
“迟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一边帮我拔下了针头,医生一边问道。
“我很好,”我对医生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是吗?”医生把东西都收好,记录了些什么,“那就好,您的家人很是担心您的身体,诶对了,今天他们没有来吗?”
“我妹妹来了,”我如实的回答道,“不过有事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是这样,”医生将钢笔插进了上衣的口袋里,转身想要离开,“那么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喊住了马上要走的大夫。
他转身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迟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这是个机会,我想,“我想问下,我丈夫现在的情况如何,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我的问题刚出口,医生就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您的丈夫?”
“对呀,”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算不是一个科的,他也总该知道吧,毕竟中弹送进医院的案例不是每天都有的,“他跟我一样在这里治疗。”
“请问您丈夫的名字是······”医生看上去也是好心,停住了脚步。
“霍擎川,”我报上了丈夫的名字,“他是因为被子弹打到才入院的。”
“被子弹打到的患者,”医生深思片刻,用不怎么肯定的语气对我说,“我不知道最近有这样一个病人啊。”
“不会的,我家人告诉我他就住在这里,麻烦您在好好想想。”医生的态度让我有些紧张,于是哀求着希望他能改变自己的说法。
中年医生又想了想,然后用比刚才更加肯定的语气对我说,“不好意思,最近今天真的不知道有那样的患者住进来。”
我还想从医生那里寻求一个希望,迟馨开门走了进来。
见有家属回来,医生朝我点点头,开门离去了。
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进迟馨进来,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问她,“小馨,见到你姐夫了吗?”
“恩,”迟馨一脸的淡然,来到我身边坐下,“见到了。”
既然这样,我也只能演下去。
“他怎么样,醒了吗?”我焦急的问道。
迟馨摇摇头,“还没有,大夫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会醒吧,毕竟打过麻药的。”
看着她半点儿虚假都没有的样子,我几乎都要相信她以及父母费心编造出的谎言了。
“那他在哪个病房啊,我想过去看看他。”我垂下头,声音有些低沉的问。
“恩?”迟馨看着我,停了几秒钟,“姐夫在,在······”
迟馨的表现几乎已经证明了所有,我再次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小馨,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他不在这里!”
我突然的举动让迟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哑口无言。
我急促的抓住了迟馨的手,觉得心脏再次加速起来,鼻子一酸,“他在哪里?!”
从来没有这般的失落和恐惧,他们在骗我,那霍擎川······好不容易消失的绝望感再次席卷了我的心脏。
“姐,你······”迟馨看着我,眼睛中透露出怜悯和心疼,“你不要这样。”
“小馨!”她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心里的急躁就越是无法安抚,“你告诉我,霍擎川在哪里!”
就在此刻,病房的门响了,父母走了进来。
迟馨如获大赦,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两位老人。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我终于哭了出来,埋怨似的看向两位老人。
几番眼神交流,睿智的父亲已经从迟馨那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具体情况。他皱起眉头,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不眨眼的看着父亲,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母亲也面色沉重的走了过来。
“小晚,你不要激动,我们不是有意要瞒你的。”父亲轻声的安慰着我,声音充满了叹息,“只是你这个身子,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不知道他的情况,就是对我最大的打击!”生平第一次,我质疑了父亲的话。
我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母亲也走过来,“小晚······”
我知道父亲和迟馨是不会告诉我真相的,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到心软的母亲身上。我倾了下身子,一下子抓住了母亲的手,央求道,“妈,您告诉我,霍擎川到底什么了?求您不要瞒我了。”
说道这里,我泪如雨下。
母亲感同身受,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先是伸手替我擦去了滑出来的眼泪,动作很是温柔,似乎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我。
“不是爸妈不肯告诉你,我们是担心你这孩子会折磨自己啊。”母亲抽抽泣泣的说。
“霍擎川是为了救我才中枪的,我不能照顾他,却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你们让我的良心怎么安宁?!”我甩掉了母亲的手,悲切的哭喊道。
我的爆发让本来就安静的病房再次沉默了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只余某个人伤心的哭泣。
好一会儿,父亲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向我道明了原委。
他说,“霍擎川被子弹打中了头部,a市的医院根本无法治疗,只能送去医院规模更大,也更权威的t市治疗。”
被子弹打中了头部,这句话像一颗炸雷,让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小晚,你怎么了?”母亲的声音从远方传过来,她的脸也在我的跟前晃动着,但是我怎么也看不清。
“小晚,小晚!”又是几个不同人的声音进来,他们在呼唤着已经精神出离的我。
好不容易从打击中缓过神来,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觉得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浑身冰凉。
看出了我的不安的母亲将我抱到了怀里,她的身上好温暖啊,有灼热的液体掉到了我的脸上和裸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这样也无法消融我心里的冰雪。
“小晚啊,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心里好疼。”母亲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抹不去的悲伤,“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说着说着,母亲泣不成声。
极度的伤心之后,我竟然奇迹般的看开了些,情绪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我会好好的,”我木然的说,“你们告诉我,霍擎川现在怎么样了,无论如何,我都能接受的。”
母亲还是有些犹豫,迟馨有些不知所措,只有父亲叹了口气,“现在情况还不明朗,手术已经做完了,大家都在等他醒过来。”
“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少呢?”我又问。
父亲沉默了一下,“不大,子弹打中了他的脑部,虽说抢救还算及时,但是有些神经已经被严重的破坏。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们无从知道。”
“老头子!”母亲出声制止父亲继续说下去。
“还是都告诉她吧,让她自己胡思乱想,情况只会更糟糕。”父亲沉重的说。
母亲用几秒钟的时间接受了父亲的提议,她回过神来安慰我,“小晚啊,情况没有你爸说的那么严重,t市的医院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医院,他们一定会治好擎川的。他只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一定会好的,你不要多想,知道吗?”
“是啊姐,”迟馨也凑了上来,“最重要的是你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如果你和姐夫都出事了,家里的孩子怎么办呢?颜颜和习习还在等你们回家呢。”
提起孩子,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梦,那个真实的如同现实一般的梦。
梦境难回,只是梦里霍擎川的话,却刻在了我都脑中。原来他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才说那些话的吗?
他是在向我托梦吗?
想到这里,我心如刀割,眼泪又扑簌扑簌的掉出来。
“我要去看他!”我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掀掉了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我再也无法忍受住这种煎熬了。不论是死是活,是睡是醒,让我看他一眼。
“小晚,你还不能出院。”母亲在一旁劝我,我听不到。
“姐,霍家二老已经回来了,他们在那边照顾,你去了也没用的。”迟馨也在一旁劝说,我不想听。
“迟晚,你到底要怎么样?!”最后父亲的一声怒喝,让我暂时停下了动作。
我转头看向苍老的父亲,他的眼睛通红,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为什么才舍身救你的,你不知道吗?你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难道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吗?!”父亲大声的说着,“还有家里的两个孩子,习习还嗷嗷待哺,你不要他们了吗?!你这样做,对得起霍擎川吗?!”
父亲是真的发火了,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坐在床边,没有了动作。
父亲说的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心里的牵挂翻江倒海,我真的很想看到他。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小晚,你就听你爸的,”母亲也抽噎起来,但依旧在柔声安抚着我,“等你的身体好些了,我们一定不会拦着你的,你听话,好不好?”
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恳求,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再也无法无视他们。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