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顺着脚后跟慢慢攀爬上来,我和梁雪的表情都有点僵,苏白却一幅浑然不觉的模样,“三断,进来呀!”
“哎!”我看一眼见隐,见他一幅不见不怪的表情,便横下心走了进去,梁雪立刻从后面跟上来。
房间里布满阵旧的阴潮气息,好像很久都没有开窗通过风了,让人闻了很不适应。
苏白招呼我们坐下,纸人立刻跑去厨房察看所谓的鸡汤。
不一会儿,它自厨房走了出来,头顶上悬空飞着一张小纸片,纸放稳当当落到了桌子上。
“不要客气呀,就当是回自己家一样啊。”
第二纸、第三张纸片也紧跟着端了出来,最后我们每个人都算是有了一碗对方所谓的鸡汤。
苏白转脸问纸人,“妈妈,爸爸怎么没在家?”
纸人茫然望了四周,失声道:“是啊……你爸爸呢?你爸爸去哪儿了?”
苏白惊讶,“您不记得他去哪儿了吗?”
纸人捂额摇头,“记不得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他人了……”
苏白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安慰她,“您别着急,坐下来慢慢想。”
纸人飘起来,落桌到椅子上,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
见我们一脸担心,苏白便解释道:“从我出嫁前两年,我妈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好,记忆也是时好时坏的。”
苏白对着纸人关心道:“最近有按时吃药吗?放在哪儿,我去拿。”
见纸人沉默不语,苏白便站了起来,我一把将她拉住,“苏姐……”
“三断,有事等下说啊,我去给妈妈找药。”
“别找了,苏姐……”
苏白奇怪道:“为什么?”
我抓着她的手,“你好好看看旁边的人,它真的是你妈妈么?”
苏白很自信的笑笑,“当然是啊,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妈妈都认错呢。”
我提醒她,“你睁大眼睛,用心看,认真看。”
苏白不解,“三断,你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都……”
看清我们三个人的表情后,她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转过脸认真打量起坐在旁边的纸人。
苏白眼睛越睁越大,笑容越来越淡,最后转为恐惧,“不,不可能!”
她用力揉了几下眼睛,甩开我的手跑到卧室里,将每扇门都逐一打开,然后失魂落魄的走到客厅来,她小心翼翼将纸人捏了起来,难以置信的询问我们,“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桌子上那台老式电视旁,一张布满灰尘的黑白照片,此刻正注视着我们安详的微笑着
顺着我们的视线,苏白脚步踉跄的来到电视机前,把照片拿起来,用手指轻轻擦了擦,然后将它贴到脸上,伤心的哭了起来,“妈妈,我一直以为她不要了,不爱我了,所以才逼着我出嫁,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早已经不在了,而这些年,我有时恨着她!”
她眼泪落到纸人身上,黄纸粘在相框上糊成一团。
这个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沉默。
很久后,我将苏白扶到椅子上坐下,她泪眼模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姐节哀,想要弄清楚真相,只有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从你进入少年班,到出嫁的那一段时间,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苏白愣怔了好一会儿,将眼睛慢慢闭上,慢慢沉浸到回忆当中去,“虽然少年班在玉都,但是自从我被招进去后,几乎受的全封闭教育,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回家一次,所以对家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那时妈妈身体已经开始有些不太好了,总是忘了几天前发生的事不说,有时甚至连□□密码都记不得,所以爸爸他们经常吵架。”
我问:“以前他们的感情好么?”
苏白道:“很好,至少表面上很好,妈妈脾气暴燥,爸爸擅长忍耐退让,所以在妈妈频繁发病前,他们从来不吵架。”
风隐插话,“你爸爸擅长忍耐?他们两家家境怎么样?”
“外公家几代经商,所以家里很有钱。爸爸是外省人,独自到玉都来打拼,虽然我随父姓,但在旁人眼里,他算是入赘,所以在对面对妈妈这边的人亲戚时,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不过外公只有我妈妈一个人,他去世后,就把财产留给了爸爸。”
风隐神情有些奇怪,“留给你爸爸?”
苏白点头,“没错,母亲有家庭遗传的健忘症,据说传女不传男,所以外公很不放心,在观察了爸爸很多年后,才放心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他。外公是个大度的人,他曾说过,如果发现爸爸品行不端,他宁愿将那些钱捐去做福利。”
“他们有发生过什么争执吗?”
“爸爸说妈妈总是乱存钱,还忘记密码,妈妈也不辩解什么,哦,对了,有一次我听到妈妈说那些钱是为我存的,省得以后便宜了旁人。”
我抓住她话语中的关键字眼,“旁人?恕我冒昧,叔叔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么?”
苏白挠头,有些烦躁,“不知道,应该没有吧,至少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有这方面的传闻。”
“苏姐不要着急,暂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慢慢讲,我们时间很多。”我安抚她。
从苏白的状况来看,想必也遗传了母亲家庭的健忘症,所以对过去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现在苏白的母亲去世,家里却收拾得妥妥当当,想必是他父亲做的,可是看这房子的状态,已经多少年不住人了,那他人去哪了呢?
还有苏白母亲的死因是什么,她又是哪年去世的?究竟是在苏白死亡之前,还是在苏白死亡之后?
我们原本只是来追查苏白死因的,可是到了现在,发现疑团越来越多,而苏白现在看上去很痛苦,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憔悴来描述了。
风隐看了看苏白,同我道:“她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在这里支撑这不了太久了,我们在这里最多还能呆上一天。”
“啊?怎么会这样?明明两天前我们到小贤庄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很精神的……”
“原因就在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你说苏白的老公?”
“没错,”风隐冷哼一声,“那人印堂发黑,面色阴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服用了死人骨灰。”
我更加震惊了,“服用死人骨灰?”
“这个我知道!”梁雪插话道:“我听老人说过,这是一种被称作为离魂散的阴术!说古时候,有个孝子,在母亲死后不忍她独自前往黄泉,所以便去四处找人,希望能将母亲魂魄离住。后来一个江湖术士告诉他,要每日服用骨灰,七七四十九天后,活人便会成为那具尸体的灵魂宿主。即魂魄不散,且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但是不能离开宿主,否则轻的话神智恍惚焦燥不安,严重的话会魂飞魄散!”
听梁雪说完,我立刻便想起苏白曾给跟我说过的话。
“我已经好多年没睡过觉了,每当跟活人接近时,尤其是男人,他们都会让我愈发虚弱不堪。这个男人,是众多相亲者当中唯一一个不让我感觉疲惫的……”
如果真如风隐和梁雪所说,苏白的老公服用了苏白的骨灰,那么他便清楚知道苏白是已经死了的了!那么又一个问题来了,他是从哪儿得到苏白骨灰的?
在一天之内,事情出现了太多的意外,我要重新梳理一下经过!
苏白坠楼,却坚持自己并非自杀。在她死后不久,父母又逼迫她四处相亲,最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让我们回到这里时,发现苏白父亲不知所踪,苏白的母亲竟然也早已去世……所以我们首先要做两件事,查出苏白母亲的死亡时间,找到苏白的父亲!
但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又是不相关的外地人,即便去派出所,他们怕也不会提供线索给我们。
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风隐却兀自召唤出了庆忌和一个黑色小妖怪。
“庆忌、读魔见过白大人,不知召我们前来有何吩咐?”
风隐微微点头,“应忌,你去这栋房子原来的主人。”
庆忌抱着它那顶滑稽可笑的长帽子,“要我把他带到这里来吗?”
风隐道:“不用,把他在哪里,做什么的信息带回来即可。”
庆忌领命,跳上马车扬鞭而去。
被称为读魔的小妖怪全身毛葺葺的,从头到脚都乌七麻黑不见一点正常肤色,脑袋即方又扁,看起来就像被人用铁锹拍过一样。
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它的手……竟然只长了一根手指。
苏白趴在桌子上,虽然困极了却不能入睡,明明睁着眼睛却早没了意识。
风隐把桌子上的照片拿给小黑炭,“读魔,你试着查下她的死亡时间及原因。”
我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它真的能通过照片追查到这些信息么?”
风隐道:“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被称为读魔?它那根手指,能读出接触物品的部分记忆。”
这简直……不可思议!
小黑炭对我嘿嘿笑笑,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然后举起它那根手指,闭着眼睛将它贴在照片上。
过了有十几秒,小黑炭蓦然睁开眼,“死亡时间,十年前。死亡原因,跳楼自杀。”
又是跳楼自杀!我不由指向苏白,“那你能读一下她的死亡时间及死因么?”
小黑炭跳到桌子上,伸出手指戳上苏白的额头,“死亡时间,十年前。死亡原因,跳楼自杀!”
我追问小黑炭:“能读出来他们为什么要自杀吗?”
它飞快摇头,“抱歉,时间太久啦读不出来,如果要我接触到她们的骨灰,说不定还有可能。”
我有些失落,一边震惊于刚刚得到的消息,一边期盼着庆忌早点回来,希望能在苏白父亲的身上找到有用线索。
小黑炭恭敬的询问风隐,“敢问白大人还有别的吩咐么?”
“没有了,等等!”风隐像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道:“既然她们都死于十年前,那么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小黑炭思索了下,不是很确定道:“其实是差不多的,如果我没读错的话,她们应该死在同一天。”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死因,倘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吧?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