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官帽胡同,因着整个胡同形似一个官帽,因此得了这个名字,这里住的也大多都是有功名的人家,白身不能说没有,但也极少。
官帽胡同西侧的一户三进宅子里,入了二门绕着抄手游廊走过去,就能看到五间坐北面南的正房,正房外的廊下立了好几个丫头,这几个丫头穿着一色的衣裳,肃手而立,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屋内,张莺站在当间梗了脖子大声道:“你们要去便去,我是不去的。”
宋氏一瞪她:“你再说一遍。”
张莺冷笑:“再说十遍又如何,我不去,我就是不去,叫我去严家摇尾乞怜办不到。”
“娘子。”坐在宋氏身旁的崔正功一脸失望的看向张莺:“你怎么可以和母亲顶嘴,母亲也是为了咱们好,又没有要你如何,不过是去严家坐坐,送些礼物过去而已,这样简单的事你都不去,你叫我……真是太失望了。”
宋氏使劲点头:“功儿说的是,张氏,我崔家是厚道人家,虽然说你只生了个赔钱的丫头片子,前年还一个劲的鼓说我们卖了好些粮食,差点叫我们崔家度不过灾年,可我们也没有休了你,反而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现如今不过叫你办件小事你就不去,你实在是太不贤惠了,若是再如此,可别怪我们不留情面,叫功儿休了你。”
“哈!”
张莺只觉得好笑:“厚道人家?你们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现如今谁不知道你们崔家背信弃义休了李大娘子,若不是你们崔家不厚道,人家严家怎就捡了个大便宜,原说娶个弃妇。结果娶回家一正正经经的黄花大闺女,且人家又身带福相,又能生养,可惜了,如今你们就是后悔也晚了。”
说话间,张莺看向崔正功:“相公啊,你就是跪到地上求也求不回李大娘子了。”
崔正功摇头苦笑:“娘子。往事已矣。来日可追,我并没有想如何,只是李家的生子秘方不知道多少人得了去。前些时日王家的怀了双胎,昨日长安侯家的夫人也传出喜讯,今日一大早郑国公世子也派人去报喜,他家夫人又怀上了。据说这次铁定是个男胎。即是这样灵验,为什么咱们就不能求了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娘子着想,更是为了崔家的子嗣血脉着想啊。”
宋氏却将桌子一拍:“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便停了流光的药,叫她与功儿生个儿子。张氏,真要到了那时,你可别怪我这个当婆婆的不厚道。”
张莺看着宋氏满脸的怒意。再瞧崔正功明显的渴盼子嗣的眼神,也知道她若是真不去的话。这崔家母子俩不定能弄出什么事呢,说不得真叫小妾通房生下庶长子,到时候,她的日子可真不好过了。
这么想着,张莺嘴上还是有些强硬:“婆婆也知咱们家素与李大娘子不和,您又怎敢确定我去了她不会拿假的方子骗咱们?”
宋氏站了起来走到张莺跟前:“你倒是还有几分心眼,可你当我是傻的么,我原先也去好多家求了秘方,可人家都说这是李家的方子,若是求也该去李家求,她们若不经过李大娘子同意就将方子传出去实在不好,我这才叫你去的,虽然说那些太太夫人不乐意拿出方子,可咱们拿了方子去问与她们的相不相同,想来她们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的。”
原来宋氏竟打了这种主意,张莺不得不说一句宋氏盼孙子怕是盼的疯魔了。
“娘子,就全当为了我,你去吧。”
崔正功也站了起来,跟张莺好言好语的商量着:“能有嫡子谁家又愿意要小娘养的庶子,娘子也不愿意叫家业旁落吧。”
宋氏和崔正功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弄的本来主意坚定的张莺一时也动摇了,过了许久她才咬了咬牙:“那我就去,大不了叫她羞辱一顿,为了儿子我也豁出去了。”
宋氏这才笑了起来:“这才对么,这才是我崔家的好儿媳妇。”
立时,宋氏叫丫头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又催着张莺换了衣裳,叫她带了东西赶去严家。
等张莺走了,崔正功面有忧色的问宋氏:“娘,若是鸾娘不乐意给张莺方子该如何?”
宋氏冷笑一声:“她给自然好,咱们家得了好处,将来你也能生下十个八个的儿子,她要是不给,哼,咱们就对人说她心里怕是还惦记着你呢,这才和张氏较劲,不然怎的谁都给,偏不给咱家,叫她的名声搞臭,我看到时候严家还如何宝贝她。”
崔正功听了虽觉得宋氏的想法有些不妥,可他想到当初他参加春闱未能考取,回家病倒之后想要再迎李鸾儿入门,可李鸾儿却是狠心绝情的拒绝,且还将他好生的羞辱一番,这心里就很不痛快,心想即是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你要真那样绝情的不给张氏方子,也莫怪我坏你名声了。
只说张莺按照宋氏的吩咐带了礼物到严家拜访李鸾儿,她这里才从马车上下来,便见严家门口围堵了不少人,看样子多是奴仆身份,可一个个衣着鲜亮,便知这些人主家的身份必然不低。
张莺才想叫人过去询问,便听其中一个老妇高声言道:“奴乃是郑国公的家仆,奉我家世子夫人之命前来给贵府少奶奶送谢礼。”
老妇声音才落,便听又有一人道:“奴是王次辅家奴,奉主家之命携礼谢过贵府少奶奶……”
又有一人说是长安侯夫人派来的,另有一人却说是顾太太派来道谢的。
张莺瞧的几乎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只短短数月的光景便有这么许多人怀了胎,且看样子都是按照李鸾儿传授的秘方上面去做了,这些人大约都是怀了男胎吧。
这么一想,她也满心火热起来。
这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想多生几个儿子好在婆家站稳脚跟,至于说生个贴心的女儿,那也是在儿子生够之后才能打算的,不然,虽也不至于地位不保,可说到底是要受气的,若是真生不下儿子来,到老的结果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张莺示意跟从自己的丫头,那丫头也是机灵的,赶紧上前笑道:“奴是崔家家奴,我家少奶奶行地来拜会贵府少奶奶。”
说着话,丫头还极有礼的送上拜帖。
门房上的人本来就已经将另外几家的家奴迎进门去,却不想又有一人上前,拿过拜帖一瞧,竟是凤凰县崔家的拜帖,瞧了一眼,门房上的人一阵冷笑,将拜帖生生的给扔还回去:“我当是谁家呢,却原来是崔家,话说,我家少奶奶和你们家可没一丁点的交情,我家少爷也特意吩咐了,凡是你们家的人上门就打将出去,可不敢叫你们恶心到我家少奶奶。”
“你……”
丫头驳然变色:“总该将拜帖递于你家少奶奶看看吧,怎么说你家少奶奶与我们崔家都是有些情份的,你们安敢如此自做主张。”
“哼?”
门房上一位长的高大憨实的家丁冷笑一声:“什么情份?我家少奶奶与你们崔家能有什么情份?你这小丫头可不要胡言乱语,莫叫风大闪了舌头,照我说,你哪来的回哪去,甭跟我家门口嚣张。”
张莺在后边瞧的也是心生怒意,几步上前对门房道:“放肆,不过是人家的家奴就敢如此大胆,要不要见我得由你们家主子做决定,哪里由得了几个奴才胡乱赶人的理,你们严家的家教便是如此么?”
“哈。”门房大笑一声:“咱们严家自来家教森严,少奶奶可是说过,不叫咱们门缝里看人,但凡来拜会的必然得好好照应着,不过,这都是对正派人的,对那些邪魔歪道可就不必那样客气了,你们崔家最是会攀权附贵,更有一双势利眼,一个个都是嫌贫爱富跟红顶白的东西,咱们严家可不屑于你们这种人为伙,小娘子,你哪来的回哪去,我们家少奶奶脾气不好,别叫少奶奶出来给你一顿好打。”
这么几句话叫张莺气的脸色胀红,有心要回去,可想到宋氏的手段,心知就这么回去了必然得遭宋氏的打击报复,只得耐着性子上前强笑一声:“我这次来是特地来给你家少奶奶赔罪的,先前是我无知,冲撞了她,如今我是真真后悔的不成,特意带着重礼前来。”
张莺一使眼色,丫头又给门房的人送上银子,一脸哭像道:“各位大哥,实在是我家少奶奶……唉,日子不好过的紧,被我家夫人逼着生儿子,这不,实在没法子……各位行行好帮着通报一声,若不然,我家少奶奶回去是要挨打的,她一个弱女子总是被责打又怎么受得住呢。”
一行说,丫头一行哭了起来,哭的那叫一个可怜。
张莺也适时挤出两滴泪来,偏偏严家的门房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这主仆二人实在可怜,便叹了一声:“罢,罢,与你通传一声,若是我家少奶奶不见你们可得赶紧走。”
张莺点头:“谢过诸位了。”
她心中却在想着等拿了秘方以后定要找回场子来,她虽是张家旁枝女儿,可也没的叫一群下人欺负的理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