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没有想到自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大了。
顾歆说的那些话顾夫人不是不明白,她这是要用自己的终身来换取去世父亲的信诺和哥哥的未来前程啊。
顾夫人知道顾歆担心什么,顾歆打心底里喜欢那些爱读书的清俊男儿,便如她哥哥顾茗那样的,却在明知君家大公子不成器又贪花好色时坚持要嫁,完全是因为怕君家势大,若是退亲的话,会毁了顾家。
这孩子……
一瞬间,顾夫人有些崩溃,搂了顾歆哭了出来:“歆儿,你父亲若是在,咱们又何至于此啊!”
“娘亲,娘亲。”顾歆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安抚顾夫人:“娘亲莫哭了,你再哭,我可要唤哥哥来了。”
她才说要唤顾茗,顾茗已经打帘子进来了:“妹妹唤我何事?”
“娘亲?”顾茗看到正擦眼泪的顾夫人,也一下子急了:“娘亲怎么了?”
顾夫人抬头,看着长身玉立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焦急的顾茗,心里又是一阵痛意,这孩子……她的儿子啊,她尤记得前世的时候顾茗被判斩刑,她站在法场边上哭着喊着亲眼看着儿子被砍下脑袋,鲜血流了一地,她上前收尸,拿针线将顾茗的头和尸身缝起来,想要给儿子买口薄棺安葬却也无钱,没奈何只好自卖自身,可因着君家,她连卖身都不成……
想到那些事,顾夫人更是痛不欲生,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顾茗和顾歆更加着急,兄妹俩围着顾夫人团团转:“娘亲。娘亲,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为难的事跟我们说啊,咱们一起想法子。”
顾歆更是急的哭道:“娘亲,爹已经撒手而去。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顾茗的一句话说到了顾夫人的心坎里去,是啊,一起想法子,她是内宅妇人,又因着大爷对她好,外边的烦心事从不叫她知道。以致于她如今明知家里要败落却没有好法子,可顾茗不一样,顾茗是家里唯一的男子,大爷从小亲自教养,又识文断字的。见识可比她高明的多呢。
“歆儿,你先出去,娘有话和你哥哥说。”顾夫人把顾歆打发走了,低头沉思如何跟顾茗开口。
她倒并不怕儿子把她当妖魔鬼怪,自己养的孩子自己知,顾茗对她再孝顺不过的,就算是听了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绝不会去害她这个亲娘。
只是。顾夫人却有些不知道如何和儿子开口了。
思量了半晌,就在顾茗都着急的时候,顾夫人才轻轻开口:“茗儿啊。老天开眼,菩萨保佑咱们家,托梦叫娘亲知道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就在咱们马上要进京的时候……”
顾夫人把她在进京前所做的那个梦,还有梦醒以后她的打算全都和顾茗讲了,连同顾歆的死。顾茗被砍头,她则沦为乞丐。一点都没瞒着顾茗,讲的很是详细:“原来。娘亲不打算叫你们跟着着急,就想着法子的想要避开这灭家之祸,只是,娘亲到底是妇道人家,见识少,就算这些日子四处奔波,可收效也是甚微,娘亲没法子,这才和你说的,我儿,都是为娘的没用啊。”
顾茗本以为顾夫人要和他说家里的买卖,哪知道,竟牵扯出这样一桩让他想都不敢想的大祸事来,他越听越是气愤,越听越是害怕,到得最后,顾茗额上青筋暴起,眼圈通红的吓人,他一拳捶在桌上,恨声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原说君相公清廉爱民,谁知道背地里竟是这么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狗东西。”
顾茗这话骂到了顾夫人的心里去:“也是咱家识人不清,救了这么一条毒舌,若知道以后,打死你爹都不会救他的。”
发泄一通,顾茗在椅子上坐下,看看顾夫人脸上的忧虑,他也跟着发起愁来。
顾家就是再豪富,那也不过是个商贾之家,他又年幼没什么人脉,这又要如何与君家抗衡,一瞬间,顾茗更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好好读书参加科举,将来出人头地,绝不能再叫母亲这样愁苦,叫妹子被人嫌弃。
“娘亲,你是说,在梦里君家先败坏妹妹的名声?”
顾茗仔细琢磨着顾夫人的那个梦,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顾夫人点头,就听顾茗又问:“他们是怎么败坏的?”
顾夫人长叹一声:“你妹妹自然是个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梦里边,她自来到京城就安守本分,一直在家里做绣活,不然便是勤学厨艺,为嫁人做准备,可是,君家,君家实在是……他们竟雇了人夜间潜入你妹妹房里,不只偷了你妹妹平日所戴的首饰,还,还……”
“还如何?”顾茗追问,虽然现在他气怒不已,可是,这些事情还是要打问清楚的。
“还偷瞧了你妹子的身子,你妹子胸前有个胎记,这是你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人竟是瞧见了,之后,君家就寻了一个浪荡子,在青楼里大放厥词,说什么你妹妹不安守妇道,为人淫荡……那些话,为娘实在是,说不出来啊。”顾夫人一边回想一边说。
她虽然没把话说完,可顾茗还是气坏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卑鄙小人,竟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是……”
气过这后,顾茗又思量了一会儿:“娘亲,咱们无权无势,如今只能防备,儿了呆会儿便去李家瞧瞧,去求求金夫人,叫她帮着问问严家,可有那武艺高强的官士,待寻些来看家守院,再替妹妹买几个有粗浅武艺的丫头来,每日夜间都让他们轮流值班,先把咱们府里守住再图谋旁的。”
顾夫人一听哪还有不同意的理,心道到底是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比不得男儿,她到如今只知道拉拢人,其余的一筹莫展,而儿子才听了这些事情,便有了主意。
“我儿,为娘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切都听你的,你自去安排吧。”有了儿子出谋划策,顾夫人心中的千金重担才算放下一些来,人也轻松了不少,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夜了,你且去休息吧,身子要紧。”
“娘也早些休息。”顾茗行礼告退出去,出了顾夫人的院子,便一脚脚踢在路旁的大树上,发泄心头那怎么都下不去的怒意。
虽说换庚帖是大事,可那也是金夫人的事,总不能叫李鸾儿自己去换吧,因此上,李鸾儿这几日却是无事的。
只是,严家提亲的第二日,李鸾儿便收到牙行的信,说是那几座山头已经打问清楚,是无主的,且价钱不高,问李鸾儿还有意没有。
这样大的喜事李鸾儿自然是高兴的,约了官牙下午的时候察看,待看过之后,李鸾儿很是满意,直接去了衙门立了文书,交了银子,拿下地契来。
因着高兴,李鸾儿还赏了那官牙一个约有五两重的银元宝,喜的官牙跟前跟后,奉承不已。
回到家中,李鸾儿把地契藏好,坐在椅子上直乐呵,乐过一阵之后,她想到李春的亲事,虽说顾夫人说顾家是应了的,可到底没有正经媒人前去提亲,她也不清楚顾家究竟是何意图,顾家的娘子到底长的如何。
想到亲事,李鸾儿自然想到朱媒婆,她觉得这婆子长的有福气,且是个能说会道的,又想严家既然寻她提亲,必是京城有名的媒婆,便叫马方去打听,果然,这朱媒婆的名声很大,更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座上宾。
李鸾儿听了忙叫人请来,和朱媒婆说了叫她帮忙提亲的事,且拜托她去了好好瞧瞧顾家二娘子的为人口性,那朱媒婆本就欢喜李鸾儿的爽利,再加上李鸾儿许以重利,自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
朱媒婆是个急性子,便在金夫人去和严家换庚帖的前一天到了顾家。
说起来,李家住的宅子虽说是三进的,可到底是翰林老爷住过的,屋子建的清雅不说,位置还好,李家又下了本钱收拾,使得那房子看起来自然是好的,可这顾家,许是因着家里到底清贫的原因,房子就显的败落的多。
朱媒婆立在顾家门前看了好一会儿,撇了撇嘴,心道她说怎的有人愿意嫁与李大郎那个痴傻的,却原来是个破落户。
敲了门,好半晌才有一个半大丫头开门,朱媒婆见了,心下更有几分鄙夷,连个门房都请不起,这顾家爷还是官老爷呢,怎的做官做到了这个份上?
虽然心里看不起顾家的清贫,可朱媒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她脸带笑意上前:“这里可是顾府,我应李家之邀,前来提亲的。”
哐当,那门又关了上来,便听小丫头大喊小叫:“姨娘,姨娘,有人来咱家提亲了。”
朱媒婆摸摸鼻子,叹了口气,且站在门外等着,过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一个穿的齐整些的丫头过来开了门:“您请进吧。”
朱媒婆跟着丫头进门,一边走一边悄悄观察这顾宅,却见前边门房很是败落,便是一进的宅子似乎也是久未修葺,瓦片松动,柱子上的漆都掉的没色了。
再进二进,这里倒还好些,显的有些人气,丫头带着朱媒婆进屋,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身穿湖绿茧绸衣裙的妇人坐在那里,一脸笑容的对朱媒婆道:“这位想来便是李家请来提亲的妈妈了?”
朱媒婆赶紧笑道:“正是呢,李家的夫人娘子听到您家娘子素有善名,这不,眼巴巴的请了我过来提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