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黑沉的眸子从郑家,挪到齐浔身后的空位上,又看到李家,最后附耳在陈琬琰耳边说道:“李瑸落水,被齐三小姐救了。”
他刚透露齐浔会留任,郑家可能会原地踏步三年,李瑸就让齐三小姐救了,明显是临时起意,郑家想和李家绑在一起,不想让旁人以为他们失了圣心。
陈琬琰让彤云将此事告知李老夫人,看到郑国公夫人和齐二姑娘并不在殿中,一颗心仿佛沉入了海底,这事都是她多嘴那一问引起的。
先前她不觉得如何,只当赵瑾瑜宠她,随口就答了,这会儿才觉得他是有心试探郑家,而郑家一脚踩进坑里去了。
“瞧见了吗?”
陈琬琰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弄的有点懵,没领会他的想法,反问道:“瞧见什么?”
“人人都想往上爬,你瞧见了吗?”
“瞧见了啊!”
原地打转就是倒退,尝过权利的滋味,谁愿低人一等,现在若是将她贬为贵妃,她肯定会搞新皇后,除非皇帝放她出宫,否则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赵瑾瑜睨了她一眼,说道:“身居高位,要保持警惕,不要轻易施舍可能会踩着你往上爬的人,因为那些人不仅不会投桃报李,还会蹬鼻子上脸。”
陈琬琰抿了抿唇,她确实因为刘善瑶同她说了兖王受伤的事,就不再计前嫌,赵瑾瑜这回又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给了她一闷棍。
“你处在皇后的位置上,就注定没朋友,谁让你的夫君是英俊迷人的皇帝。”
陈琬琰:“……”她竟不知她的夫君何时变得这么自恋了!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太上皇都六十多岁了,照样有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往他怀里钻,有钱有权的男人和女人,都是行走的吸渣机器。
女人嫁了人就万事不由己,尤其是将来的宗妇,凡事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她对刘善瑶没有多大的意见,不过会时刻防着郑家罢了。
赵瑾瑜愿意传的消息她传,不愿意传的消息,她会闭紧嘴巴。
“夫君看这件事如何处理妥当?”
赵瑾瑜玩味的回道:“你看李老夫人脸拉的长不长?”
李老夫人听完彤霞的耳语,惊讶了一瞬就黑了脸,李瑸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不会凫水,需要一个女人救?
况且李瑸习武,失足落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这不是算计,她可不信。
李老夫人带着周新月离了席,彤霞领着她们二人往李瑸休息的宫殿去,林妙偷偷的跟在她们后面,彤霞一抬手,里面就有宫人将她请了回去。
“二哥儿?”李老夫人急匆匆的进了宫殿,见到鼎炉边站了一名浅紫色衣衫的男子,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李瑸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站在炉边取暖,听到喊声蓦然回首,赶忙迎了上去,“祖母,母亲,你们都知道了?”
李老夫人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冰凉异常,心疼的问道:“怎么会掉进水里去?”
紧绷的下颚线让李瑸的表情十分的冷硬,他将李老夫人扶到软榻边坐下,才说道:“我好端端的走在路上,被个宫人从背后撞进了池塘,刚从水中浮上来,又被个跳下来的女子扑在了身上。”
周新月脸瞬间就冷了,“有人看到你同齐三小姐一起从水中出来了?”
“郑国公夫人,还有路过的夫人小姐都看到了。”李瑸脸色难看的说,“我原是要游走的,她跳下来就抓着我不放。”
他在冷水里挣不开她,腿又抽了筋,怕二人一起沉下去,只能就近上了岸。
刚一上岸,就听郑国公夫人心有余悸的说:“还好齐三小姐会水,否则可要出大事了!”
还有几位夫人也直夸齐三小姐见义勇为,他莫名其妙就被个女人救美了,还有人说他们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就凭着救命的情谊,也要对齐三小姐负责。
他原也不觉得如何,等他换好衣裳,有宫人送了一碗姜茶来给他驱寒。
他饮完姜茶,想等身子暖了,和给齐三小姐道谢,刚走到齐三小姐休息的宫殿前,就感觉浑身滚烫,他又不是未经人事,自然知晓是中了药。
守在宫殿门口的两名宫人,还有给他引路的宫人见他伫立在门前不动,强拉着他往宫殿里进,他使了大力气将其中一名宫人的衣裳撕烂,将她拖回了他换衣裳的宫殿。
周新月闻言脸都绿了,快步进了内殿,果然见床上坐了个裹着被子的宫人,脸上的表情又悲又喜,屋里还残留着欢好过的味道。
“天爷啊!未经陛下允许,你怎么敢动宫里的女人!”周新月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快步出了内殿,沉着脸说道,“这事必须禀报皇后娘娘知晓。”
彤霞问:“盛姜汤的碗呢?”
“我回来时就不见了。”李瑸阴沉着脸往内室看了一眼,解释说,“我并非有意碰她,只是那药性太烈,冷水消不了燥。”
他威胁那宫人给他打冷水,他试了没用,那宫人知道事情败露她不会有好下场,也存了勾引他的心思,完事后她已经将事情经过都交代清楚了。
“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儿啊!”周新月真是有气没处撒,李瑸这些年拗着性子不肯娶妻,媒婆都快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了,竟然被个小户出身的算计了,那样的女子怎堪为宗妇?
虽然李家光耀门楣的重担要交给李珩夫妻,但她家还有个爵位要传给李瑸,他娶回来的女子,将来也是要做小宗妇的。
“那人倒是会挑,选上了我儿这般人才。”周新月气的牙痒痒,抬眼看到面无表情的彤霞,到嘴边的咒骂就先咽了回去。
李老夫人对彤霞道:“这事儿是瑸哥儿的错,姑娘如实禀报给陛下和娘娘便是,是打是罚,我们李家都认。”
宫女也是皇帝的女人,陛下没先开口,李瑸就将人动了,确实不像话。
彤霞往李瑸那处看了一眼,问道:“二公子的火可全消了?”
李瑸脸色青红交错,难堪的别过脸,咬着牙回答:“不曾。”
就快速的释放了一回,他又不是那方面不行,不过是用那宫人救个急,他这会儿还难受着呢。
周新月尴尬的掩唇看向别处,彤霞招来个小内侍去请太医,殊不知李瑸没踏足进去的宫殿里正上演着一场活春宫。
陈琬琰坐立不安的等着彤霞回来,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越发的急躁起来,可赵瑾瑜与人谈笑风生时,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根本就无法离席。
她总觉得外面发生了要人命的大事,她那一句话,很可能引起了她无法控制的蝴蝶效应。
赵瑾瑜察觉到她的焦躁,敛去眸底彻骨的寒霜,挑眉问道:“一桩小事,就这般沉不住气?”
“李瑸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公子,臣妾瞧他也没饮几盏酒水,还不至于会失足落水。”
“你倒是对李家的人关心,他给你那一箭,你都忘了?”
陈琬琰揉了揉太阳穴,她胸口的疤痕已经很淡了,赵瑾瑜流在她伤口上的泪水,却一直烫在她的心上。
“陛下~”
“哼!”他可是记得清楚,二人因为那个伤疤闹了多大的误会,她为此还想从他身边溜走呢。
“您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翻旧账嘛!”
“你身为一国之后,还不是时时都跟为夫翻旧账?”提起翻旧账,他就得好好教育教育她,否则他和四姓女的事儿是翻不了篇了。
“……”陈琬琰噎的干瞪眼,直到汪海生一脸严肃的上了金阶,附在赵瑾瑜耳边低语几句,她才急不可耐的问道,“又发生了何事?”
赵瑾瑜云淡风轻的端了酒盏,喂到陈琬琰嘴边,问她:“日后还翻不翻旧账了?”
陈琬琰刚一张嘴,那盏酒就进了她的口中,顺着喉咙滑进她的胃里,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赵瑾瑜得逞的说:“饮了这盏前嫌尽释酒,日后可不许再翻旧账了。”
“你!气死我了!”陈琬琰在安国寺就发现,赵瑾瑜喜欢玩有口难言的无赖招数,她气呼呼的保证,“臣妾保证以后不翻了!”
赵瑾瑜满意的冲她勾勾手,示意她靠近些,陈琬琰附耳过去就被他在耳垂上咬了一口,“你可记住方才所言,日后若是再给夫君扣莫须有的罪名,哭着求饶可没用!”
陈琬琰面红耳赤的回答,“知道了!”
赵瑾瑜见她应答的爽快,将汪海生方才所言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陈琬琰的脸由红转白,五颜六色轮换了个遍,最终黑沉了下去。
要不是赵瑾瑜按着她,她这会儿早就绷不住窜出去了!
“慌什么?”
陈琬琰深吸两口气,压着嗓子问:“我兄长今夜不当值,为何会与齐三小姐滚在一处?”
他特意与人调了当值的时间,就为了在家陪张若华母女过除夕,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他下值去交佩刀的路上,撞见有个贵夫人鬼鬼祟祟的交给宫人一个小纸包,怕出事就没出宫。”
“……”陈琬琰扫视全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郑家。
齐浔是男子,又是齐三小姐的兄长,以她对齐浔的了解,他不会愿意妹妹因为失贞嫁人。
她不能说郑家不好,哪家高门为了权势都有龌龊,她庆幸郑家的胆子小了一圈,谋的不是赵瑾瑜,否则她绝对不会放过郑家。
但她想不通,她们是怎么引陈明玄过去的?
“故意让他看到的。”赵瑾瑜轻声解释了一句,“不然你以为中了药的李瑸能轻易逃开?”
陈琬琰震惊的问道:“所以郑家选了两个,一个不成,还有个替补?”
赵瑾瑜轻蔑的勾了下唇角,淡淡的回了她一个,“嗯。”
既然郑家要算计,他们得了想要的,那他也顺手给张若华送过去一架拉近她和郑齐两家的梯子,看看她准备怎么帮张若苓铺路。
陈琬琰脑壳疼,“齐浔也不知道倒了几辈子霉,遇上这群大怨种。”
能考中二榜进士,可见他学识很好,遇上张家倒了八辈子血霉,现在又让郑家坑了他一道。
“他才不倒霉,你当新科进士有机会从龙,还能在皇帝脑中留名?”
淹没在官海浮沉的进士不知道凡几,有些人在县令的位置升不上去,他只要将蜀县治理好就前途不愁,谁有他这好运气?
“官场远比你想象的残酷,没有人脉,没有伯乐赏识,升半级都难,你忘了李泽当初宁愿娶丹霞,都不愿娶不受宠的庶女了吗?”
有些州府几年也不出一个进士,一有考生中榜,当地官府就会尽力拉拢到自己阵营,大批的寒门进士给高门大族子弟做垫脚石,能爬上来难之又难。
陈琬琰服气的闭了嘴,就比如她做生意,若没有景睿帝给她撑腰,早就被权贵掀翻了。
“她们选了李瑸,为何还要算计我兄长,我兄长对张若华死心塌地,根本不可能娶齐三小姐做正妻。”
她陈琬琰不是说大话,齐家要真攀上她陈家,最起码少奋斗几十年,他们全家几代人都奋斗不出的家底和权势,陈家都能给他快速堆出来。
“齐家那俩小姐能嫁去高门,完全是沾了她们兄长的光,但齐三想给李瑸做正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赵瑾瑜嗤笑,“都是做妾,李家的门可没陈家的门好进。”
李瑸还未娶正妻,贵妾是不可能先进府的,李老夫人是护短的性子,尤其是在陈琬琰这里有些脸面,郑家真要让李瑸难议亲,那就不是赔礼道歉能解决的了。
“谁说我陈家的门好进了?”陈琬琰哼哼唧唧的说道,“只怕有命进,没命出。”
说完想起张筑和齐浔的夫人,又觉得脸疼,别人或许不好进陈家,可齐三小姐,张若华肯定不会太过刁难。
她现在嗓子眼就跟卡了只苍蝇似的,吞不下吐不出,十分难受。
赵瑾瑜顺手递了盏酒水到她唇边,“来,冲冲。”
陈琬琰就着他的手喝了,这才觉得好了些。
经过四姓的事,她心里其实比从前更信任赵瑾瑜,他稳如老狗的同她分析问题,就说明一切尽在他的掌控,郑家的算计也在他的算计里。
陈琬琰对他甜甜一笑,眼中闪着浓浓的爱恋,“夫君真好。”
赵瑾瑜怔愣一瞬,想亲她一下解解馋,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礼,桃花眉目含着宠溺的嗔怒瞪了她一眼,美人计都是他用的,什么时候陈琬琰也学会了。
陈琬琰端坐在上首,思忖着齐三小姐给陈明玄做妾对她的影响。
“郑家想要一份保障,齐三小姐进了国舅府,他们就不会再举棋不定,也不会打送女入宫的主意。”赵瑾瑜摩挲着她的小胖手,“日后他们若做的好,夫君自会酌情施恩。”
郑家与陈明玄关系紧密,对陈琬琰肯定是有益的,现在或许她没感觉,不久的将来她会明白的。
“用不用听林妙肚里的话?”陈琬琰看林妙无精打采的坐着,看样子是快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