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自贺家,荷香就是贺太嫔拨给苏明夏的,刚才香茗与晴好豁出命去救贺春晓,她都看在眼里。
再说,如果这件事与贺家有关,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贺春晓和上官秋都没本事不声不响的弄条毒蛇进宫。
“她们今日上来就把矛头指向了皇后,这么明显的栽赃,我不信苏大夫人看不出,有人看到散竹和七书去过三清观,她们的谎言一戳就破,过不了几日,就会水落石出。”
今日她们没做成事,一定会想办法补救,不怕她们不露出马脚。
苏大夫人心事重重的跟着苏大人出了宫,坐在马车上她还在想彤霞说的话。
苏大人道:“我方才问了福满,他说马上就帝后成亲四周年,自初一起就不断有女眷往宫中送贺礼。”
“我知道,咱家准备的第一份贺礼,太夫人昨日就让老夫人送进宫了。”
“贺家与上官家的贺礼是前日送的,你使人去查查吧。”苏大人背脊挺的笔直,“今日的事应当不是帝后做的,不过陛下似乎早有防备,那二位最近做的确实出格了些。”
丽太嫔装病不肯回宫,先是在曹州久滞,又在东都偷偷见了安阳公主与何家人,还见了河南尹佟荣,又拖到东边几个小国的使臣路过东都。
这么大的动作,她们当皇帝是傻子?
这小皇帝就不是个善茬,看着温和,其实就是个冷心冷情又专断的主,景睿帝会因为局势妥协,他比景睿帝狠多了,把他逼急了,大刀直接就能挥过来。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苏大夫人惊疑不定的问,“你怀疑是她们二位?”
“皇帝听说皇后的香囊出了问题,脸都黑了,应当是没料到有人想借此取皇后的命。”
苏大夫人双手交叠在一起,轻轻靠在马车车壁上,缓缓闭上了眼,“那夫君认为,我儿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苏大人苦笑,“你心里都清楚,还用我说么?”
他姑娘八成是给人当了踏脚石,花圃周围撒了雄黄,还有人检查过,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条蛇,还专挑婢女不在的时候去咬苏明夏,偏偏她还没带驱虫的香囊。
他怀疑,那条蛇就是荷香放的。
“皇后就是运气好,蛇信子都伸到她脸上了,也没把她咬死。”苏大夫人的眼泪从闭着眼睛里流了下来,捂着胸口哽咽道,“我儿为何没她那好命。”
苏大人搂着她安慰了几句,心里对苏家的前景感到十分的担忧,回府就去找了祖父苏润和父亲,将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苏润听完沉默了半晌,方才道:“让咱们的人去查,若是她们背着咱们动的手,让那两个偿命。”
他苏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今日听陛下那意思,是要我们把人领回来,不会给明夏追封了。”
苏润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随后说道:“等查出凶手再说。”
如果真是她们做的,他也不会让她们得偿所愿,他会给曾孙女求个体面的身份,不会让那些人得半分好处。
若是帝后干的,他不止要给明夏求个追封,还要皇帝下诏,封他苏家适龄的女孩为妃,走承天门风风光光的进宫,打肿中宫的脸。
赵瑾瑜和陈琬琰回到凤仪宫,直接进了寝殿,那些人撒的可能是细粉末和水一类的,陈琬琰什么都没找到,也没闻到味儿。
小金蛇兴奋的围着床游来游去,胖团儿将它当成逗猫棒,追着它跑来跑去。
“你不怕蛇了?”赵瑾瑜问。
她伸手薅小金蛇时都快抖成筛子了,要没他搂着,估计她能软倒在地上。
“怕啊,但我得克服恐惧,让那些人以为我不怕蛇,否则她们以后还会用蛇害我!”
赵瑾瑜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就说她没事去薅小金蛇做甚,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现在相信带香囊能救命了吧。”
陈琬琰乖巧的点点头,“戴了这么多年,都没发挥过作用,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赵瑾瑜摸了摸她的头,“宫里就算是没有其他妃嫔,也不会真正的消停,你且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迟来的彤霞和彤云跪在赵瑾瑜面前,愧疚的认错。
“都是奴婢刚愎自用,差点害了娘娘,我们二人自愿领罚!”
赵瑾瑜严厉的批评她们,“今日的教训你们记住,不要以为自己能力强,就不会栽跟头,去领罚吧。”
马有失蹄,人也有漏算的时候,任何大意都有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奴婢谢陛下,奴婢告退!”彤霞和彤云一起退了出去。
陈琬琰问赵瑾瑜,“蛇是怎么运进来的?”
赵瑾瑜看着正在和小金蛇斗架的胖团儿,思考了半天才说道:“可能是随着贺礼送进来的,那几家不是借着送贺礼的机会,给她们也送了东西么。”
箱子匣子有夹层很正常,一次运的东西多,检查的也不会太仔细,前日西侧门当值的侍卫和宫婢,都在崔冬韵给的名单里。
福多补充道:“前日乐平大公主也送了好几箱子贺礼进宫,还给贺小姐与上官小姐送了两只箱子。”
女眷进宫走的都是皇城西边的安福门,再经永安门进皇宫,会路过内侍省。
那日刚好是他在内侍省当值,小内侍看到乐平大公主与一群贵妇一共运了六十四抬箱子,是一整副嫁妆的抬数,以为是有贵女入宫,立马就来找他了。
他没听说陛下要接人入宫,毕竟这么多箱子要入内宫,他当即就出去叫停了队伍,让人将箱子都打开,重新检查了一遍。
装字画金银玉器的箱子好检查,一眼就能望到底,器皿里也不好藏东西。
“有两大箱子娘娘赏人用的翡翠玉雕的小雕件,里面夹带了两只装金银锞子的小匣子,乐平大公主说,是夹带给上官小姐和贺小姐的赏人用的,让奴才通融通融。”
“埋在里头的?”陈琬琰问。
福多汗颜道:“是,奴才说要把箱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乐平大公主当即就黑了脸,说门口已经查验了一遍,奴才拗不过她,亲自用手摸到底,来回搅了几遍,就摸到了那两只匣子。”
匣子藏在箱子里头,肯定是安福门那边检查的放了水,他当即就让人抄了那日当值的名单,送到了皇帝那里。
“她没让你打开看?”陈琬琰又问。
“打开了,因为上次彤霞姑娘说,崔小姐的匣子上有能伤人的利器,奴才还让人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将匣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并没有问题。”
陈琬琰奇怪的说:“那两箱子小雕件得有成千上万个,要是底下夹层藏了东西,也不好拿出来吧?”
她收到那两箱小雕件,还得意洋洋的和赵瑾瑜说乐平大公主这人心思玲珑,不找茬时还挺讨人喜欢,知道她喜欢拿这个赏人,特意送来两大箱子讨好她。
当初那些夸奖的话,现在就如同巴掌一样,啪啪啪啪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哪里是讨好她,这分明是笑里藏刀!
赵瑾瑜见她气红了脸,问她,“箱子呢?”
“库房放着呢。”
“去看看。”赵瑾瑜拉着她的手往库房走,边走边道,“乐平当不上长公主,就退而求其次,央你给她的嫡次女求个县主的封号,你就认为她是为了名利,才给你送这么厚的礼。”
陈琬琰咬着下唇不吭声,乐平大公主这段日子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忏悔抹眼泪,还不停的给她送好东西修复姑嫂关系。
乐平大公主经过天花的事就一蹶不振,她的嫡长女因天花殁了后,为嫡次女请封郡主被拒,请封县主的文书,赵瑾瑜连批复都没有,原样退回了宗正寺。
文书奏本原样发还,就代表帝王对此事十分不满,连骂人的兴趣都没有。
所以乐平大公主求到了她面前,哭诉她长女与次女关系亲密,弥留之际还说要求景睿帝把自己的郡主之位给二妹,哭出了她的恻隐之心,她才没有那么重的戒备。
“宫里处处都是陷阱,功名利禄场上好人会变坏,坏人却不会变好,她若是真心忏悔,就该将功赎罪,什么都不做,哭一哭就想求取好处,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陈琬琰掰着赵瑾瑜的手指头,弱弱的问:“那你不怕我害你?”
赵瑾瑜任她把玩自己的手,瞥了眼远远跟着的随从,淡淡的反问,“你有那个本事?”
福多带人远远的跟着,压根不敢听帝后的谈话,宫里保命技能之一,少听少说话。
陈琬琰:“……”
她打又打不过,心眼又没他多,下毒,估计死的只能是她。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陈琬琰尬笑。
“皇家的小孩个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父皇的儿女不少,你觉得长平单凭家世,就能圣宠不衰?”
陈琬琰总觉得他心眼子多,他心眼子多,还不都是为了保护他们二人,不长心眼子的都死了!
“她为嫡次女请封,在京都的皇室宗亲都替她陈情,你看看她本事有多大,你能让皇亲都为你说话吗?”
反正他做不到,总有那么些个刺头跟他唱反调。
陈琬琰咕哝道:“怎么不能,他们不是一致给了我差评吗?”
赵瑾瑜闻言没憋住笑,对上她不满的目光,才收敛了笑意。
到了库房门口,赵瑾瑜示意收库房的内侍开门,正在玩蛇的胖团儿率先冲了进去。
小金蛇追在他后头吐信子,守门的内侍领着他们,走到摆放乐平大公主她们送的箱子前,小金蛇已经在箱子上爬来爬去了。
福多道:“这六十四抬是大公主与上官家和贺家一起送的,有三十二抬是大公主送的,其余三十二抬,是上官家与贺家各送的十六抬。”
福多解释完,他身后跟着的小内侍就将箱子逐一打开,给帝后看。
小金蛇扭着身子到处爬,胖团儿跟在他后面拍他的尾巴玩,小白猫这里闻闻,那里闻闻。
赵瑾瑜信步走到那两箱玉雕件前,伸手就要抓,陈琬琰连忙拦住他,从身上摸出一双白色厚棉布做的手套递给他。
“戴上这个。”
她的寝殿守那么严,都能让人钻了空子,谁知道有没有潜进库房顺手撒毒。
她自己也戴了一双手套,伸手抓了一把,最大的雕件也就比拇指肚大一圈,小的就跟拇指指甲盖差不多,都是做工精致寓意好的雕件。
小白猫爬上去闻了闻,就不感兴趣的走了。
“喵喵喵喵喵!!!!!”
急躁的猫叫声刚起,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通响。
赵瑾瑜凝眸望去,就见小金蛇缠在一只青铜鹤的脖子上,正在往尖尖的鹤喙上爬。
胖团儿双脚离地,伸手拍打着青铜鹤,因为够不到小金蛇的尾巴,急的在地上跳来跳去。
另外一只青铜鹤歪倒了一边,鹤喙戳进了装金银器的箱子。
赵瑾瑜意味深长的看着陈琬琰,“可真像啊。”
陈琬琰:“……”
小白猫看胖团儿急的嗷嗷叫,小金蛇还故意甩尾巴逗他,纵身跳起将青铜鹤扑倒在地,小金蛇吓的从鹤喙钻进了青铜鹤的肚子里。
“这!”福多吃惊的走到青铜鹤边上,扶起另外一只鹤,随手从箱子里捡了一根镶了宝石的银箸,直接戳进了鹤喙里。
戳了一下果然碰到了阻碍,又使劲戳了几下,还是没戳破阻碍。
“有什么问题?”
福多解释道:“那日奴才检查了鹤喙,喉咙的位置是不通的,可刚才小金蛇从鹤喙里钻进去了。”
陈琬琰看了看那对半人高的青铜鹤,又看了看伸着爪子在鹤喙里掏的胖团儿,对福多道:“你再戳戳另外那只的鹤喙。”
陈琬琰蹲身将胖团儿抱起,小内侍上前将铜鹤扶起。
福多拿银箸戳了戳,疑惑的‘咦’了一声,又戳了几下,才道:“戳不动了。”
“应该是无意中触发了机关。”陈琬琰道。
赵瑾瑜摊开手,福多立马就将手里的银箸交给赵瑾瑜,他在鹤肚子上梆梆敲了几下,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传回的声音很闷,鹤肚子的青铜至少有三寸厚。”
“喵~”胖团儿挣扎着要去拍鹤喙,陈琬琰随手将他放在了鹤背上。
这两只鹤的铸造工艺很精致,身上层层叠叠的大羽毛都铸的十分完美,胖团儿窝在鹤背上,小白猫也跳上去跟他卧在了一起。
“这对青铜鹤也是乐平大公主送的?”赵瑾瑜问。
福多抬袖擦擦额上的虚汗,小心翼翼的回答:“是,公主说这是一对巧工薰香炉,打开的那一瞬间有奇景,只能开一次,要当着娘娘的面打开,给娘娘一个惊喜。”
陈琬琰:“……”真是惊喜死她了!
赵瑾瑜嗤了一声,命人抬起那对青铜鹤,对陈琬琰道:“走吧,看看是什么惊喜。”
一行人出了库房,赵瑾瑜将人都遣散,喊来贺兰媛。
贺兰媛在鹤肚子上摸了摸,又看了看鹤喙,伸手在鹤口中摸了几下,手指往上一勾,一条小金蛇倏的窜了出来。
“我欻欻欻欻欻欻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无防备的贺兰媛吓的退后三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个……”陈琬琰摸了摸鼻子,赵瑾瑜话还没说完,贺兰媛就上手了,她还没来得及提醒,贺兰媛就摸到了机关。
贺兰媛恶狠狠的瞪着赵瑾瑜,“你故意的?”
亏她给他画了那么多安装轮子的图纸,这人简直是恩将仇报。
赵瑾瑜无辜的辩解,“这蛇无毒,牙了拔了,不会伤人。”
“呵呵!”
小金蛇一窜出来,直接盘成一盘躺在了地上,任凭胖团儿怎么扒拉它,它就是不肯动。
贺兰媛这会儿也从惊吓中回过了神,见那条小金蛇萎靡不振的躺着,起身走到青铜鹤边上,确定里面不会再冒出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她才凑近鹤喙闻了闻。
“有助眠药的味道。”
陈琬琰问:“鹤肚子能打开吗?”
贺兰媛迟疑的看了眼赵瑾瑜,谨慎的问道:“这里不会再突然蹦出诡异的东西了吧?”
赵瑾瑜诚实的摇了摇头,“朕也不知。”
“要不喊乐平大公主来开????”陈琬琰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