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坦荡的说:“朕不忌惮宗室,相反还会重用对朕忠心的宗室,皇兄自幼受名师教导,朕也不愿埋没人才,诚如父皇所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朕信皇兄定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治理好东都。”
他利用战乱,除尽野心外露的藩王,又一直没有安抚惶惶不安的皇室宗亲,让他们像无根野草随风飘。
他先启用绥安郡王,再启用赵锦锋,就是要告诉那些人,他们只有效忠他这一条出路。
赵锦锋晕晕乎乎出了御书房,早知会得到这般重用,当初他又何必去争?
“奴才先在这里恭喜王爷了!”福多送赵锦锋到宫门口,笑眯眯的说,“您可是朝廷第一位被任命为河南府尹的皇室宗亲,定会名传千古。”
“承福多大人吉言!”
赵锦锋出了宫门,三省的官员便带着佟荣的调令,和赵锦锋的任命书回到了御书房,赵瑾瑜在两份文书上加盖玉玺,便与他们商议起新疆域的事。
赵锦锋被传召进宫后,许颜若就坐立不安的在大门口候着,见他回来立刻起身迎了过去,“王爷,陛下传召您所为何事?”
“是好事,王妃别担心。”赵锦锋同她说了任命河南府尹的事,“本王若是去赴任,恐不能带你与世子一起。”
“王爷不用担心,妾身会照顾好孩子们。”许颜若松了一口气,说道,“妾身若是不能去,得给您挑个妥帖的人跟着伺候,王爷可有中意的人选?”
“给本王挑几个会打理内务的婆子嬷嬷就成,那些人就留在京都伺候你,本王每月都要回京都述职,尽量回来陪你。”
许颜若俏脸微红,赵锦锋自从不再想着皇位,人闲了,给她的温情也多了,她岔开话题,问道:“王爷可见到皇后娘娘了?”
赵锦锋神色微凝,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没见到。”
皇帝压根就没给他开口询问皇后的机会,就把他送出御书房,福多的嘴巴比河蚌还紧,他也没撬开。
“这几日沈老夫人日日进宫,来去也太自由了些。”许颜若忧心的说道,“皇后不接我帖子,不会是出事了吧。”
赵锦锋安抚道:“等任命书下来,我进宫谢恩时再去打听打听,安国寺替皇后正名,陛下要肃整东都,想来皇后应当没什么事。”
第二日,赵瑾瑜颁布政令将契丹、骠国、安东国、新罗国划出河北道,成立安北道、关东道,安东道,安平道。
并在各道设监察州,置采访处置使,监管道内诸州县官员,下属有副使、行军司马,还有掌书记、推官、行官、衙推等幕职官员。
同时改州为郡,行政长官为太守,设别驾、长史、司马等佐官,录事、参军事、六曹保持不变。废府城知府、州城知州、通判等官职,化繁为简。
府城长官仍为府尹,其余与州同。
“河南府尹佟荣调任安平道,任安平采访处置使,兼安平道治所安平府府尹,许承颐升任安平府司马。”
“兖王出任河南府府尹,绥安郡王正式出任万年县县令,兖州太守孟鹤云迁任河南道采访处置使,兼任河南道治所汴州府府尹,邓文升任兖州太守。”
“益州太守樊千航迁任淮南采访处置使,兼任扬州太守,刘士诚接任益州太守,扬州府原府尹调任关东道,扬州太守擢升扬州府府尹。”
秦断章念完了一长串调令与任命文书,沈括险些捏碎手中的笏板,下了朝就追着赵瑾瑜去了垂拱殿。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沈括咬着牙问。
他们刚把镇东军和新罗搞到手,搞这么大的变动,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谋划成的。
“沈国公以为呢?”赵瑾瑜意味不明的反问。
许他们算计他,还不许他用心腹把他们围起来吗?
沈括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皇后可能已经死了,不气不气,才生硬的开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册封琢儿?”
“朕还没想好。”赵瑾瑜无害的微笑,“不过,朕已经让礼部准备好诰封龚氏为国公夫人的诰书,沈国公夙愿得偿,开不开心?”
沈括被他挤兑的有火发不出,见他端起了送客茶,悻悻的出了垂拱殿,正好撞上等在殿外的梁欢,语气不善的问道:“今日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梁欢意味不明的反问:“沈琢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沈括大步流星出了宫,回到他在兵部的官厅,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儿。
沈琢说她第三次不但失败了,还让赵瑾瑜和陈琬琰欢快了一回,陈琬琰的呆傻是装的,还喂赵瑾瑜吃了颗不知有什么作用的药丸子。
难道陈琬琰身边有解巫蛊诅咒的高人,赵瑾瑜之前也是装的?
咸阳王路过沈括官厅门口,晦暗不明的往里看了一眼,就跟着来传他觐见的福多出了兵部衙署。
“福多大人可知陛下因何传召?”
“奴才不知,不过这两日受召面圣的大人,家中都有喜事。”
咸阳王呡了呡唇,他最近可没什么喜事,沈括空降兵部,想在兵部快速扎根,手段强硬的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他这个兵部尚书都快成兵部吉祥物了。
畅通无阻的进了御书房,就看到梁欢一脸便秘的站着。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吧。”赵瑾瑜心情愉悦的问道,“朕记得咸阳王的小儿子,今年十四了。”
咸阳王脑袋空了一瞬,立马又飞速运转起来,皇帝这口气,是要给他的庶子说媒?
梁欢抢着回答:“陛下,微臣已经娶了沈玥,庶弟不好再娶新桃县主!”
咸阳王得了梁欢的提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家可不要沈琢,先不说她是不是皇帝的女人,就是她得沈老夫人的真传,就不是个省油的货!
嫁给他的庶子,还不把他家弄的鸡飞狗跳!
再说她还有个县主封号,让没有封号的儿媳妇怎么和她相处!
“陛下!微臣的夫人已经给庶子相看了人家!”
赵瑾瑜遗憾的说道,“那真是可惜了,咸阳王有合适的青年才俊推荐吗?”
咸阳王:“?????”拐了一圈,是想让他给沈琢做媒?
梁欢绿着脸问:“陛下,您没……她吗?”
“外头的传言朕也略知一二,朕只要没得失心疯,就不会留她在后宫。”赵瑾瑜拿起御案上的铜铁丝,叹息道,“可惜舅舅、舅母为了送她入宫,不惜堵上性命诬陷皇后,她却是有些不孝呢。”
咸阳王愣愣的问:“陛下这话是何意?”
“皇后曾陪朕为母后守孝三年整,她却连二十七日都不愿为舅舅、舅母守,就急着自封贵妃。”
梁欢:“???”贵妃还能自封???
赵瑾瑜将铜铁丝拧在巴掌大的纸风筝架上,举起来给咸阳王父子看,“你们和沈家走动多,可知沈家雷雨天也会放风筝?”
梁欢肯定的回答:“微臣知道。”
他经常陪沈玥去沈国公府,看到下雨天风筝还能飞起来,还问过沈家的家丁,他们只说是用布做的风筝,下雨也能飞,就是飞不太高。
赵瑾瑜转着手里的风筝,怅然的说道:“朕宣召沈琢入宫,是想让她在皇后跟前养两三年,等脱了孝从宫里风光出嫁,可皇后受不了诬陷,竟是查清了老沈国公死亡的真相。”
梁欢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手中的小风筝,张了张嘴,只觉得口中干渴,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咸阳王猛吞了几下口水,皇帝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是掌握了人证物证,“微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朕没有什么意思,这些事朕早就知道了,只是一个人憋的难受,今日想和爱卿诉诉苦。”
梁欢艰涩的问道:“既然陛下早就知道,为何还要对沈家那般放纵?”
这手法像极了他收拾四姓,还有敌国。
“到底是朕的外家,只要把握好度,放纵些又有何妨?”
咸阳王心思微动,皇帝这意思是沈家越界了,可沈家做甚了?
陛下是看他最近憋气,想让他压制沈括,还是他一早就策划着抬高沈家,支持沈括在兵部大展拳脚,等他与沈家起分歧?
皇帝是长了八千个心眼子吗?
梁欢想不通,干脆直白的说:“陛下若有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赵瑾瑜轻轻笑了笑,“你们先回去吧,朕没什么吩咐的。”
咸阳王父子心情沉重的出了御书房,皇帝才没空和他们闲谈,跟他们透露了这么多信息,肯定是想让他们办事。
梁欢塞了个荷包给福多,“宫里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
福多不动声色的将荷包收起,“新桃县主不但抢了凤印,还掌掴了皇后。”
梁欢:“?????”皇后是会站着挨打的人?
咸阳王正待问别的,就有个小内侍急匆匆的跑来。
“福多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佟太嫔带着沈老夫人和新桃县主闯进延福殿,把昏迷的皇后娘娘从龙床上拽下来了!”
福多对咸阳王父子告了个罪,吩咐小内侍替他送人,就急匆匆的跑走了。
梁欢感觉自己好像中了赵瑾瑜的圈套,一不留神就知道了皇后昏迷,沈家目无帝王的消息。
“父王,大事不妙了。”
咸阳王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赵瑾瑜送走咸阳王父子,就悄咪咪的回了延福宫,蹲在寝殿的房梁上等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打着探望皇后的旗号,拄着龙头拐杖,在延福宫如入无人之境,直接闯到延福殿。
独自守门的彤霞随便拦了两下,就被她的龙头拐杖击退。
“老夫人,咱们这样,陛下会不会降罪?”佟太嫔不安的问。
“陛下降罪,老身一人担着!”沈老夫人让随行宫人按住彤霞,一马当先冲进了延福殿。
殿内静悄悄的,连个伺候的侍婢都没有,陈小幽魂从赵瑾瑜身边飘下,围着沈老夫人打转。
“哪里来的阴风!”沈老夫人猛然打了个寒战,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龙床前,身姿矫捷的完全不像老妇人。
沈琢紧随其后,撩开帘幔看到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的陈琬琰,兴奋的说道:“果然和道长说的一样!”
老夫人接到她失败的消息,就派人去东都找了道长,道长说十二个时辰为一日,十二日就是一个小轮回,一年有十二个月,十二年就是大轮回。
诅咒下了三遍,他为了以防万一,又多下了一道移魂换影咒,陈琬琰身上的阴气很重,被阳气一冲,肯定魂不附体,最多再苟延残喘十二日。
即便有高人在这十二日内解了诅咒,让她魂归肉体,赵瑾瑜只要碰了除她以外的女人,她就会在十二日后死。
替她解诅咒的人也会遭到剧烈的反噬,就算有人能看破诅咒,愿意压上性命替她解咒的人也难寻。
沈老夫人失望的叹息:“只可惜……”
对赵瑾瑜的诅咒失败了,道长受了反噬,无法再对他用巫术了。
沈琢把陈琬琰拖到地上,抬脚就要踹。
彤霞冲过来就给了她一脚,“放肆!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沈琢被她踹飞出去,竟然还在开心的大笑,“活该!都是她自找的!”
原本的诅咒成功后,赵瑾瑜只要碰了除她之外的女人,就会得马上风,死在女人床上,没想到陈琬琰这个倒霉鬼,解了他身上的诅咒,生死都掌握在了皇帝手里。
让一个帝王守身如玉,简直可笑。
彤霞凶狠的把她拽起来,抓住佟太嫔,就把她俩的脑袋磕在一起。
“延福宫不是你们能闯的,既然你们脑袋不清楚,我就帮你们清醒清醒!”
陈小幽魂乐呵呵的拍手,虽然手掌不能碰在一起,还老是互相穿过,但她就是鼓的起劲儿。
“打得好!打得好!”
赵瑾瑜蹲在房梁上,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着华丽衣裙,戴了一身夸张彩色宝石首饰的雾状小幽魂,蹦蹦跳跳拍手叫好的画面,差点笑出声。
沈老夫人抬起龙头拐杖打在彤霞身上,“我看你才放肆!看到龙头杖还不退下!”
彤霞松开佟太嫔和沈琢,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诡笑,把陈琬琰抱到床上盖好,站在床边守着。
“擅闯陛下寝宫,佟太嫔可知这是何罪?”
佟太嫔不安的眨了眨眼睛,嘴硬的说道:“我们是来探望皇后娘娘,归还凤印的,怎能说是擅闯呢。”
沈琢能屈能伸的说:“之前是我鲁莽,祖母已经训斥过我,今日特来归还凤印,请求皇后娘娘的宽恕!”
沈老夫人总结发言,“是你回话吞吞吐吐,老身几次给皇后娘娘送拜帖,皆为得到回应,误会你对皇后做了不好的事,担忧皇后安危才擅自进殿,老身会去向陛下认错。”
陈小幽魂:“……”
论睁眼说瞎话哪家强,沈国公府老夫人的嘴最强!
“嘴强王者!流弊!”
彤霞木着脸问:“凤印呢?”
沈琢喊小枝进殿,“把凤印给彤霞女官。”
小枝慢吞吞的掏出被摔出小豁口的凤印,挡住豁口递给彤霞。
“印不过手,尚宫给县主凤印,难道是直接递的?既然是来还凤印的,为何不用托盘?”彤霞顺手从矮桌上拿了个托盘,礼貌的说,“请放。”
小枝:“……”
她颤抖着手准备往托盘里放,由于太过紧张凤印提前脱手,放在托盘边上,直接摔了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彤霞阴阳怪气的对着沈琢道:“你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陈小幽魂飘回房梁上,挨着赵瑾瑜蹲好,叽里咕噜的吐槽,“看看看,这就是蛇蝎美人,装模作样间就能取人性命!”
“看看这手栽赃嫁祸,借刀杀人的把戏玩的多娴熟,天天和这种女人睡一起,指不定哪天就被她送归西了。”
“还说我凶狠呢,她们这是阴毒,表面装娇弱,其实比谁都恶毒!”
赵瑾瑜朝旁边看了一眼,陈小幽魂对上他的眼,哼了一声闭上嘴,忍不住又嘟囔一句,“有眼无珠!”
“在骂我?”赵瑾瑜对着她做口型。
陈小幽魂:“……”
彤霞收了凤印,对小枝道:“凤印摔坏了一块,你得留下来等候陛下发落。”
小枝颤抖着点了点头,今日这事是沈琢拿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做的,她就没想过能逃过这一劫。
“沈老夫人请吧,今日你们闯陛下寝宫的事,我会一五一十的禀报陛下。”
沈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睨了她一眼,抓住陈琬琰的手,慈爱的说道:“皇后娘娘要早日养身子,等您好了,老身再来看您。”
说完,就去摘陈琬琰腕子上的琉璃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