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殿中一时静的可怕,季从之最近闹的甚凶,如果圣上有意要消弱陈家,拿回兵权,此时应当会驳回他的请求。
宣平侯更是紧张的无以复加,若是帝王要整治陈家,那他李家也要受到连累。
景睿帝思考了一下便道:“春耕已过,边境需加强守备,朕也不再留你,便赏赐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玉带二条,金织衮莽紵丝纱罗衣服九件,紵丝纱罗各百匹,绒锦三十匹,彩绢五百匹,兜罗棉十条,高丽布百匹,白米一万石,良马二十匹,金鞍两副。”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般厚赏与他们设想中的驳回请奏相差甚远。
宣平侯松了一口气,他委实是查不出陈家到底有何本事,帝王既然将他封了亲王,又留他在京这么久,怎么会放虎归山呢?
“微臣谢陛下隆恩!”陈青岩跪地叩首。
景睿帝继续道:“边陲守将不可缺,虎父无犬子,爱卿便将世子明玄一并带回凉州吧。”
定国公眼皮子一跳,帝王这般操作是什么意思?放走一个大老虎陈青岩,还要把小老虎也放归山林?
他与陈家有姻亲自是希望陈家好的,可从陈青岩久居京都,季从之便一直对陈青岩穷追猛打,众人都以为是帝王的授意。
今日帝王若要为难陈青岩,他是一定会冲出来为他求情的,他早已同郑家商量好尽量保陈家。
若保不住陈家,他们两家的没落已成定局。
可帝王这是什么意思,轻易就放他父子离京都?
陈明玄一走,他定国公府就与陈家绑死了!
陈琬琰和赵瑾瑜也有一瞬间的迷茫,只是二人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季从之震惊一瞬,立马出列道:“臣认为不可,萧王世子久居京都,并未上过战场,朝中不乏勇猛悍将,若边疆需要人驻守,臣以为比萧王世子强的人比比皆是。”
陈青岩平日里懒得搭理他,今日得了得了帝王的首肯,他也不想再憋着了,直接下场与他互撕,道:“不知季大人有何人推荐?”
季从之道:“左威卫大将军叶荣大人家的长公子通兵法,数次剿匪有功,臣以为如此年少有为的青年不可埋没。”
季从之又各派的人都点了一个遍,更显的他为人忠正,一心只为帝王。但陈琬琰心中却警铃大作,他把所有人都扯了进来,甚至连沈家都扯了一通,唯独没有拉扯八皇子。
若是在平日这也不会引起别人多想,可是当他有与八皇子结亲家的意图时,他这般做派更像是在引战。
把所有人的野心勾起,借众人的势攻击陈家,陈家倒不倒的先不说,攻击倒陈家的人也一定落不到好,那置身事外的八皇子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景睿帝沉着脸,道:“萧王世子是朕看着长大的,少年英才,五乐郡主得萧王亲自教导,聪敏识大体,巾帼不让须眉,朕相信萧王定能再给朕培养出一员猛将。”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识大体?说的她?
赵锦锋抬头看了她一眼,出列道:“陈家世代忠良,守护我国边境百年,吾认为圣上的决定并无不妥之处!”
四皇子的人最近元气损伤,一心想休养生息,此时势力稍逊一筹,心知弄倒了陈家,河西这块肉也抢不过二皇子和三皇子,此时不愿出风头,纷纷表示圣上说的对。
三皇子也瞟了眼陈琬琰,或许他一开始在紫宸殿见到陈琬琰还有些纳闷,但此时他已经想明白了,放陈青岩父子离去已是定局。
帝王肯让一个女子立于朝堂,已经不只是恩宠了,更像是在更换质子。
也许是陈家的忠心让帝王满意,六个月的君臣斗法,帝王认输了。
季从之道:“五乐郡主府的侍卫闯二皇子府,难道也是萧王所教?”
赵锦锋道:“郡主府的侍卫乃是吾皇子妃亲迎入府的,何来的闯入一说?”
“陈家兄妹将五乐郡主打至昏迷不醒,被郡主府的侍卫强行从二皇子府带出,又怎么说?”
“季大人好大的本事,本殿下府中的事您说的就像看到了一般,难道您在我府中安插了探子不成?”
季从之被他噎了一下,转而说道:“事实胜于雄辩,郡主确实在你府上受了伤,也让人闯进了你的府上。”
陈青岩哼了一说道:“季大人与二殿下各执一词,孟章街不乏巡逻的金吾卫,将那日巡逻的侍卫寻来问问便知。”
赵锦锋扫了眼站着看戏的赵锦锡,道:“三皇弟的府邸离我府上不远,当日守门的侍卫应当也目睹了全过程。”
赵锦锡看戏看的正起劲,突然被点名,先看了眼陈琬琰,随后道:“如果需要他们配合,将他们请来询问便是,朝堂上议的是国家大事,这等小事,还是下了朝请刑部或者大理寺协助解决吧。”
他四两拨千斤的为此事做了了结,他也不是傻子,季从之先是看上太子,女儿又与八皇子走动,他一双眼盯的都是皇家,没有拿到他的大把柄前,陈青岩都比他靠谱。
至少陈青岩若是知晓陈琬瑛数次刺杀陈琬琰,以他那刚直大义灭亲的性子,再支持二皇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他刚好握有陈琬瑛刺杀陈琬琰的证据。
况且他父皇对陈青岩的放心,应当是派人去凉州确认过他的忠心的。
帝王满意的拍板决定了陈青岩带着陈明玄离京都。
刘峘适时出列,就查抄王林府中财产做了陈述,“臣已将罪臣王林的所有家产查抄完毕,共计黄金六万五千四百九十七两,白银九千六百七十二万三千五百一十八两,钞八千七百五十四万九千一百两,房产铺子共二百八十一处,各地农庄共有二百七十处,共有良田三万九千八百顷。玉如意三百三十六柄,珍珠……”
陈琬琰震惊的听着刘峘的叙述,她万万没想王林家竟然藏着一座金山,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富有了,跟王林比起来竟然如此的贫穷!
那些珍宝古玩的价值并不比查抄出的钱少,甚至人参鹿茸灵芝在王林的仓库里就像大萝卜一样不值钱。
赵瑾瑜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果然见她一脸悲愤,恨不能把在场的所有官员家里都搜刮一遍。
赵锦锡也是微微讶异,王林竟然比他还有钱。
景睿帝的脸色却异常的难看,他没想到查抄一个王林竟然能让国库吃一年!国库一年收上来的商税,盐税,漕运,等等竟然抵不过查抄一个王家!
王家不过二代人为官竟然能敛这么多家财,简直可恶!
比他的私库还富!
景睿帝黑着脸下了朝,陈琬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王林真有钱呀,她对赵锦锡的嘴张的太小了,早知道要他个一千万!
不!两千万!
景睿帝回了垂拱殿,宣了陈青岩父子,突然查抄王家了这么多东西,他顿时觉得赏赐的东西有点少了。
又大方的添了不少东西,这才满意的停止了念叨。
“琰儿,过来。”他对陈琬琰招了招手。
陈琬琰还在巨大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景睿帝见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乐了,她倒真是个小财神,短短数月给他敛了那么多财。
“你父王这回一走,又要有些日子不得了见了,你回府住两日吧。”
陈明玄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踏出京都,开心的同时对陈琬琰又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来,或许他这一生也出不得京。
景睿帝留了陈青岩父子说话,陈琬琰回东宫换衣裳,赵瑾瑜还是那副冷冷的淡淡的样子,他将满心疑问的宣平侯请到东宫做了一番安抚,才让他回了户部。
恐怕现在朝中大臣都被他父皇今日做的决定搞懵了,毕竟这个决定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想。
接下来陈青岩父子应当会很快离京都,将军府的事物都会交到陈琬琰的手上。
对陈青岩要走这件事其实陈琬琰是没有多少不舍的,他们父女在京都交流也不算多,或许陈青岩离开了她还能过的轻松自在些,毕竟她不是真的陈琬琰,还给他闯了许多祸。
她也知道陈青岩和陈明玄这一走,她就再不能随意出京都的外城门。
她和陈明玄不同,因为是出嫁女,虽然是在陈青岩身边长大,但她的质子价值显然不如嫡长子陈明玄高,相对的她比他更加没有自由。
这座繁华的大都城,将会真正成为囚禁她的牢笼。
而她父兄的离去,这座围城里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她半分,她的生死亦全在她父兄的一念之间。
她站在外城墙上,目送着长长的队伍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对未来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冒牌货有没有被拆穿,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陈家的势力比她想象的中的更强,季从之纵然自己贪权,景睿帝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试探呢。
陈青岩的离开,代表着他对陈家的妥协。
陈青岩临行时的话言犹在耳,他说,“琰儿,陈琬瑛不是你的胞姐。”
这句话如同炸雷打在她身上一般将她炸的四分五裂,难怪受封郡主景睿帝越过了陈琬瑛,那么陈明真未受封郡王,是否也代表着帝王对他身份存疑?
若是陈青岩察觉了她不是真正的陈琬琰,会抛弃她吗?
毕竟皇位是真的很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