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铺子的首饰都是中等偏下的品质,这上头的价格都远超物品的价值,他们既然胆子这么大,只怕私下扣走了不少,这账本应当是给少夫人看的。”账房总管说道。
陈琬琰沉吟片刻,觉得他所言甚是有理,就道:“你找出一个吴姓夫人的账目,按上头记录的钱款支取银子给我,我去吴家打听打听。”
总账房翻了翻账本,找到她说的那笔交易,让手下的人取了一千三百两的银票,说道:“老奴估摸着他们扣走的应有十分利,多给郡主支取二百两银子。”
陈琬琰也不跟他客气,若是这账本是给张若华的,就算她不是主谋也是帮凶,这上面记录的价格明显很不合理,张若华不会不清楚。
她不可能自掏腰包给她补窟窿,便道:“用不完,我再给你送回来。”
陈琬琰拿了银票,让人接过管事拿来的布匹点心,带着管事拨给她的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总账房摸了摸鼻子,对一脸懵逼的众人道:“看什么看,活儿都干完了?”
有个八卦的账房问道:“您就这么把银子给出去了,不怕那位给你甩脸子?”
他们这些人都是陈青岩新换的,平时就按陈青岩的吩咐,每月往后院的中馈交一千五百两银子。
张若华的娘家使钱的地方多,家里铺子生意又不好,需得她时常拿银钱补贴,那点银子根本不够她用的,时常哭穷让陈明玄来前院要银子。
陈明玄心疼她有孕,便三天两头的来要钱,见着他们这群人根本没个好脸色。
“人生在世哪有不受气的,多大点事儿啊,干你的活去吧。”账房总管挑了挑眉道。
便是皇帝也有看人脸色的时候,更何况他一个奴才,有人庇护着生活就不错了。
吴夫人没想到陈琬琰这么快就登门了,听说她是提着礼物来的,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一半。
陈琬琰本就不是个含蓄的人,见到她就直接道明了来意。
“吴夫人说的事我已经查清了,是我陈家监管不力,让那铺子被匪徒钻了空子,他们扮作铺子里的伙计欺客,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您被迫消费了多少银钱。”
吴夫人知晓她是想个由头把陈家摘出去,忐忑的看了眼身后的丫鬟。
丫鬟道:“回禀郡主,那日是奴婢回来取的银子,一共一千四百三十两。”
陈琬琰:“……”
跟着她一起来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比账本上一千一百两的记录,足足多出了三成。
那丫鬟怕她不信,又补了一句道:“这笔银钱是奴婢从公中支取的,府中皆有记录。”
吴夫人还因此挨了婆母的骂,最后变卖了好些首饰才填补了公账。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一千四百两,又从荷包里掏出三个十两的银锭子放在桌案上。
“这是归还夫人的一千四百三十两,您数数。”
吴夫人和小丫鬟面面相觑,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最后吴夫人说道:“我告诉郡主此事不是为了讨回银钱,是不想那些奴才败坏王爷的名声。”
陈琬琰颔首道:“吴夫人不必多虑,我今日是来谢您的,若是您还知晓哪家的夫人也与您有同样的遭遇,您只管说来,我会将银子退回给她们。”
吴夫人这才彻底放了心,她又说了几个夫人的名字,都是她们常来往的,这事儿说出去丢人,大家也都没有宣扬,若不是那日她提起此事,也不知被坑的不止她一个。
她说的这几家陈琬琰都不认识,应当都是与吴家差不多的人家,并非显贵,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千多两的私房都拿不出来。
“若是夫人明日有空,可否带我去这几位夫人家中走一趟?”陈琬琰问道。
吴夫人颔首,“自然是有的。”
两头讨好的事儿哪有不做的道理呢,那些夫人也都不是太富裕的人家,这事儿她牵头做了,那些个夫人们也会记着她的好。
陈琬琰将自己的蓝雨金耳铛摘下,递给那丫鬟道:“想必你也受了委曲,这耳饰送你。”
那丫鬟怔愣了下,在吴夫人的示意下接过那对耳铛,对陈琬琰磕了头,道:“奴婢谢郡主赏赐。”
她那日回来拿钱没少被骂,还罚跪了一天一夜,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拿到补偿。
陈琬琰起身告辞,吴夫人将她送走后半天没回过神,她这是赌对了?
一直到洗漱完准备就寝,还摸着陈琬琰套在她手腕上的镯子出神。
吴大人见她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看了眼她手上的镯子,催促道:“赶紧上床歇着了。”
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镯子放在梳妆台上,那翡翠镯子一看就是顶好的,怕是没个千两买不到。
“夫君,今日那五乐郡主来了。”
吴大人嗯了一声,他一回来府里的管事就说了,这事儿还是他向冯大人抱怨,冯大人拍着胸脯保证萧王爷不是那种人,便带他去见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萧王爷做了保证,怕他心有芥蒂,便说让他夫人去找五乐郡主说这事儿,郡主问什么让她坦白回答,他只管等结果就是。
“郡主说什么了?”他问道。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太子殿下不让他和吴夫人说这是他出的主意,他就和自己夫人说让她去陈琬琰跟前透露一两句,试探一下,那陈琬琰是个凶悍的主,只怕她今日也吓的不轻。
“她问我被坑了多少银子,全部退给我了,临走还赏了我一只翡翠镯子,说是明日要请我领着去给那几家退银子。”吴夫人道。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吴大人感叹。
原本冯大人是不打算带他去舒州的,因为此事改变了主意,昨日才将他们夫妻带去了庄子。
陈琬琰第二日一大早就带人去将军府支取银子,却被陈明玄拦在了府外。
“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琬琰隔着朱色的大门问道。
陈明玄简直要被她气死了,昨日张若晴来府里找张若华,说陈琬琰把首饰铺的伙计绑了送去了县衙,又当街训斥张家人狐假虎威,还把王润生送回了张家。
张若华让人去了铺子,才知道她把首饰铺子里的人都换了,昨日哭了一晚上险些流产。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你一个出嫁的姑娘,父亲分了你那么多家财,你还有脸来府里支银子?”陈明玄怒斥。
陈琬琰气的想骂人,那银子是她花了吗?
她也懒得和陈明玄废话,只道:“这事儿我原是不想告诉父王的,既然兄长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替她遮掩的。”
她说罢扭头就走,刚好碰上来接张若晴的张策。
俩人许久未见,陈琬琰对张家人虽然好感度下降,但也不至于迁怒到他身上,愣怔片刻问道:“三公子是来找大嫂的吗?”
张策抿了下唇说道:“我来接若晴。”
陈琬琰点点头,果然哪里都少不了搅事精张若晴,“那你自便吧,我先走了。”
“郡主为何要将大姐铺子里的人都换掉?”张策问道。
这些日子她母亲没少抱怨陈琬琰,因为她连着两个月不消停,搞得他们家中也过的紧巴巴的。
连给张若晴准备嫁妆都有些吃力。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问道:“想知道?”
张策蹙眉,他来将军府当然不止是为了接张若晴,还是想问问张若华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琬琰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不会没事找事,他不会偏听一个奴才的片面之词。
“你要去哪儿?”他问道。
“去给你大姐善后,一起去吗?”陈琬琰把自己带来的银票在空中甩了甩。
因为都是百两的面额看起来格外的多,张策嘴角抽了抽,见她对自己如往常一样,这才少了几分局促。
其实他这些日子很矛盾,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她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很担心二人的关系回不到从前。
“好。”张策想了想说道。
陈琬琰让人回郡主府的库房取给各家送的礼品,又去从张若华手中夺回来的首饰铺子,给各家的夫人选了一套一百两左右的首饰。
张策云淡风轻的跟着她,不打听也不问,跟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公子似的,还让她怪不忍心伤害的。
“你要是不想去,现在就回家去。”她对张策说道。
“我反正没事,就去跟着看看呗。”他倒是要看看她长姐做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大动干戈。
陈琬琰带着他先去和吴夫人汇合,吴夫人昨日已经同那些夫人都打过招呼了,她们今日都将时间空了出来,在家等着她。
等拜访完最后一家出来,张策的脸彻底黑了,但他也不能说长姐的不是,张家最近都靠着她补贴,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为之。
这还不如不知道呢!
陈琬琰懒得猜他在想些什么,反正他都知道,她也不用再去张家跑一趟了。
让人取了给吴夫人准备的翡翠首饰,说道:“今日劳烦夫人跟着跑了一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吴夫人推拒道:“昨日已经收了郡主的贵礼,这礼真的不敢再收了。”
陈琬琰却道:“这次多亏了吴夫人,才没给我父王惹来祸事,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你收着吧。”
她父王的名声比这东西贵多了,况且吴夫人还特意提前将她昨日那番说辞说给了那些夫人,解释了此事与她父王无关,算是十分有心了。
吴夫人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了她的礼,恭敬的说道:“郡主放心,日后若是有人再提这件事,我一定会出面解释清楚,不让王爷的名声受损。”
陈琬琰颔首道:“那便先谢过夫人了。”
吴夫人热情的邀请陈琬琰去家中用晚膳,陈琬琰还有事要处理,谢拒了她的好意。
等她走了,吴夫人才打开她送的礼盒,看清里头的东西,倒抽了一口冷气。
里头摆了一套精致的翡翠首饰,虽然是银制的,但那上头镶嵌的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拿起其中一只镯子,与陈琬琰昨日给她的那个放在一起比了下,问自己的贴身丫鬟道:“你瞧着这可是一整套的?”
那丫鬟笑道:“奴婢瞧着这里头的头面首饰都是双数,却只有一只镯子,昨日那只镯子应当与这些是一套的。”
“从前只听闻郡主手松,连她跟前的丫鬟穿戴都是体面的,没想到她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吴夫人咋舌。
“奴婢瞧着郡主送那几位夫人的首饰盒子,没给夫人的贵重,夫人这回应当是要走福运了。”
吴夫人闻言道:“那日我便瞧着太子殿下待她不一般,太子旁边的位置,除了太子妃谁敢坐得,偏她坐的心安理得。”
连八皇子都得坐太子殿下的下手,她坐那里,怕是连八皇子对太子行礼她也一并受着了。
女人对这种事儿向来敏感,她不禁有些感叹,“若是大姐儿能遇见个像太子殿下那样体贴的夫婿,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