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半眯了下眼,他感觉自己一点也看不透陈琬琰,她听了太子要被废的消息,竟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跟他说起了三皇子。
这就是没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的胸有成竹?
“明日我要当值,去不了。”明日腊月二十八,宫门和各处宫殿的正门都要悬挂辟邪的桃符。
温学士要陪同景睿帝和太子从悬挂桃符的门中过,过之前还要有内侍提前扔爆竹驱赶邪祟。
当然这都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去翰林院当个普通的值。
“江大老爷怎么会纳了郭美薇?”而她竟然不知道。
李珩被她跳脱的思维整得没脾气,只道:“三殿下不放心江家。”
陈琬琰有些唏嘘,没想到郭美薇竟然会给个糟老头子做妾,这也就罢了,江大老爷纳了郭美薇做小妾,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从李佳柳口中得知的。
“别想了,你成天想那么多都不累的?”李珩见她皱着一张脸,乌溜溜的眼珠子都快转出来了。
陈琬琰歪了下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李珩无奈的轻叹,“你且好好想想太子的事吧。”
谁不知道她仗的是太子的势,太子失势她又能好到哪里去,以后闯了祸没太子给她收拾残局,她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只是不知萧王到底会不会站队二皇子。
“郡主,世子爷,老太太遣人来说侯爷回府了,请你们二人过去。”彤霞道。
“知道了。”陈琬琰伸了下腿,小丫鬟蹲在地上要替她穿鞋,她摆了摆了手,“不用,我自己来。”
户部到了年底很忙,宣平侯日日都要忙到皇城要闭门才下值,不过好在今年年底不用到处哭穷了。
陈琬琰跟着李珩沿着抄手游廊缓步前行,小厮将檐下橙红色的灯笼点亮,二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世子爷好狠的心,郡主一回来,连妾身不舒服也不顾了。”
王嫣然捧着肚子守在黑心苑门口,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人人手中都有一盏照明灯,外加院门口的两个大灯笼,将这一片区域照的亮如白昼,隔大老远就能看到她。
陈琬琰黑沉着眼看她,尔后淡淡一笑,“需要本郡主,请太医署的医官来给你瞧瞧吗?”
王嫣然压根不理她,只倔强的与李珩对视,神情幽幽怨怨。
陈琬琰不满她的无视,伸手摸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抛开你姨娘的身份,你就算是良民,见了本郡主也是要行跪拜礼的。”
妾身也是她一个妾室能自称的?
王嫣然这才施舍了她一眼,软软的朝李珩倒去,“世子爷,妾身头晕。”
陈琬琰嗤笑一声,“动不动就摔倒,王姨娘很应该医馆检查一下自己的小脑,有没有平衡失调。”
她扯下腰间的一尺长的软鞭,一鞭子抽在了王嫣然的小腿上。
这鞭子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手柄与鞭齐长,便是甩起来也抽不到自己,她用起来十分顺手。
“啊!好痛。”王嫣然被她抽的一个踉跄,抱住李珩的手紧了紧。
“别打了,她受惊会动了胎气的。”李珩一把搂住王嫣然,将她抱离陈琬琰两米之外。
陈琬琰本就是试探李珩的心意,也没打算往死里打她,她玩味的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将鞭子收好,冷声道:“我不去找你麻烦,你最好自己躲着我点儿,再故意出来恶心我,我送你去做官妓。”
王嫣然侧目挑衅的瞥了她一眼,又将头埋在了李珩的怀里,娇柔的对李珩道:“世子爷,妾身小腹有些痛。”
李珩和她站的地方有一些暗,陈琬琰看不清李珩的脸色,只听他语气凉凉的说道:“郡主先去祖母那里吧,再替我向她老人家告个罪。”
陈琬琰冷凝着眸子道:“王姨娘动不动就不舒服,怕是八字与这侯府不合,大过年的晦气,明日就去别院养着吧,落了胎没得让旁人背锅。”
“嫣然身子弱,来回奔波只怕受不住。”李珩道。
“那就去三皇子府住到生产,我想三皇子妃应当很欢迎她。”陈琬琰哼笑道。
“是因为妾身怀了身子,郡主不高兴了吗?”王嫣然弱弱的问道。
陈琬琰淡漠的看着她装茶,压根不搭她的话。
“世间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妾身只是一会儿见不到世子爷就想的很。”
陈琬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治不好的病多了去了,“绿茶病和白莲花癌也不可医。”
她吐槽完就潇洒的走了,徒留王嫣然抱着李珩不撒手,“世子爷,郡主是因为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吗?”
李珩眸光微闪,道:“外头冷,回去说。”
老夫人见陈琬琰一个人来了,表情变都没变,倒是二房的夫人问了句,“珩哥儿呢,怎么没同郡主一起来?”
陈琬琰笑道:“临过年府中事多又忙,王姨娘说她被扰的休息不好,想去别院养胎,世子爷陪着她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出发。”
二房的夫人一愣,快过年了人家都从外往家赶,除非是犯了大错,谁会从家往外走。
三房的夫人抿唇微微一笑,“要我说啊她就是矫情,日日缠着珩哥儿,府里可没有哪个姨娘如她这般没规矩的。”
陈琬琰笑而不语,她这早晚要撬了王嫣然最后的倚仗,且把她弄出侯府,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险恶。
宣平侯夫人面无表情的用胳膊肘撞了撞宣平侯,宣平侯无奈的新扯了个话题,“陛下命户部给你补贴十二月中下旬售出的羽绒被,你那边数量可盘好了?”
景睿帝掏私库补贴她十二月上旬售出的羽绒被,也没过问数量,一次性给了她两万两银子,陈青岩将卖羽绒的银钱上报给他,景睿帝抽了一半进自己的私库。
养殖场不但为他省了军饷,还让他的私库小赚了一笔,他心情大好,便又让户部每条羽绒被贴再她一两银子,从十二月中旬开始到年终闭店。
“这事儿我不清楚呀,我明日去问问刘大总管。”这事儿都是刘扉在管,她就负责数钱。
宣平侯:“……”
“陛下让年后开市再做一次活动,我寻思着国库和基金会都给补贴了,打算去拓北面的市场,我寻了个富商做代理。”
万岁山听了赵瑾瑜的建议,减少了给基金会的捐款,将那部分资金补贴鸭绒被。
她和万岁山达成了协议,还按照之前合作恭桶的模式,他缴纳一大笔加盟费做独家代理,过完年他在舒州会和陈琬琰同步做活动。
宣平侯吞咽了下口水,“这也要户部出银子补?”
那可不行,万一卖出去几百万条,户部得被她掏空了,这钱绝对不能出。
“不用,商人自己补。”她干脆的答道。
她已经把自己搞活动的盈利模式,大致和万岁山讲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几分,只说配合她在当地的铺子一起做活动,她以低于市场五钱的价格供应羽绒被给他,卖两条就有一两银子的赚头。
他也就是补贴个抽奖的礼品,多销售点羽绒被就赚回来了。
宣平侯看陈琬琰的眼神都变了,“还有商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
她自己疯就算了,还有人跟着她疯?
“不赚钱,不等于赔钱呀。”
老百姓的布料和木棉都是市场价购入的,而他们都是自己的材料,这些东西刨除人工和运输成本,一条被子的售价,只要高于所有用料的进价就是赚了。
配合了年货卖,因为要凑单,就变相带动了其他物品的销售量,那些东西利润大就行了呗。
宣平侯怀疑的问道:“你整那活动赚了?”
“赚了呀。”那么多百姓来凑单,可不赚大了么,“月底了,东市这三个月的商税应该已经报过了吧?”
宣平侯没好气的呷了口茶水,她本本份份的做生意,户部补贴的银子,最后又变成商税缴回了户部。
害得他日日不能按时下值。
景睿帝动不动就让他去汇报工作,计算给她的补贴和她纳的商税哪个多,他在旁人眼里都成陛下的宠臣了。
“还没呢。”他生无可恋的说道,明日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户部最近各富商那里催商税和收粮税,整个朝廷就他们最忙。
“哦……”难怪他刚才问羽绒被的数量盘完了没,应当是刘扉那边忙的不可开交了。
宣平侯颓了一瞬,又问道:“你拿到的补贴多,还是缴的商税多?”
陈琬琰微微一笑,景睿帝私库的补贴就那么一次,当然是她给国库交的多啊,不过因为养殖场算皇家的生意,那边收的羽绒免税。
“这个户部最清楚嘛,我没算过呀。”她估摸着应当是她商税纳的多吧。
毕竟户部和义县的大小官员,都没去她的商会哭穷。
宣平侯十分无语,他就不知道陈琬琰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做个生意能让皇帝给她贴银子就算了,偏她做的还是对民有利的好事,帝王也不忌惮她。
陈琬琰对彤霞招了招手,彤霞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装银子的箱子放在桌上,又从袖中掏出账本,说道:“我之前从各位庄子赊的绒毛,今儿个给大家把欠款补上哈。”
二房的夫人笑着问道:“那羽毛郡主日后还要吗?”
“要的,二婶。”陈琬琰道,“不过,您最好是让庄子将毛清洗的再干净些哈,一斤收购价多十文钱。”
她有心带李家人致富,但他们庄子养殖的鸡鸭鹅有限,都是供自己食用或是卖给酒楼食肆,不过她老早就让他们攒毛了,这一大家子人倒也攒了不少。
李家人一开始也没指望着那毛能卖多少银钱,不过是她说了,攒就攒了呗,也就是庄子上的人废点事,他们就贡献点毛就有钱赚还想啥呢。
她把账本递给彤霞,上面详细记录了从各人那里收来绒毛的数量。
“因为是没有处理过的羽毛,我给大家的收购价钱是一斤五钱,如果各位叔婶没有意见,就让丫鬟小厮去彤霞那里领银子哈。”
有个族亲问道:“我听闻羽绒市场上的售价在一两七钱。”
陈琬琰耐心的解释道:“是呀,不过庄子送来的羽绒只做了简单的清洗,我们还要再次清洗分拣,大的羽毛是不能用的,绒毛我们也要进行粹取,绒毛轻处理时还有高耗损的问题,所以定了五钱的收购价。”
收购与零售价本就差距大,她怕那些人心有芥蒂,就对彤霞打了个手势,彤霞就将装有细绒的盒子打开给众人看。
“这是我们处理好的细绒,如果你们卖的也是这种,你们也可以一两七钱出售。”不过她是不会收的。
她也是商人,要赚钱。
宣平侯看彤霞不过是走了一圈,盒子里的绒毛就飞走了一大半,说道:“五钱不少了,都是扔的东西。”
他说完就吩咐自己的贴身小厮,一会儿跟着彤霞去领钱,这钱都是各人的私产是不入公账的,还想啥呢。
三房的夫人道:“梅姨娘一会儿让丫鬟去领银钱的时候,把我那份也领回来吧,我的丫鬟回娘家还没回来。”
梅姨娘垂眸应了声是,李泽知道陈琬琰要倒腾羽毛,就在他相熟的同僚和友人那里打了招呼。
三文一斤收了好多的羽毛,又也让她在她唯一的小庄子里养了大量的鸡鸭鹅,是以他们母子也没少攒毛。
陈琬琰冲梅姨娘笑了笑,三房夫人的意思就是想占了她的银钱,她早就把李泽的银钱结了,又把梅姨娘的收入提前给了他一部分,是以账面上并没有太多。
梅姨娘见她笑的和善,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后院最忌讳妾室超过正室,无论是哪方面。
“府里公中庄子的收入,我另外结算了。”陈琬琰将记录收购数量的小本子掏出来,递给老夫人,“祖母您让府里的账房对对,没问题的话明日我给公中结银钱。”
老夫人慈爱的笑道:“你做事自是出不了错的。”
老夫人自己庄子的产出,她昨日已经结过的,老夫人不免又唏嘘了一番,原想着她瞎捣鼓,没想到竟是让她卖出了天价。
事情说完,老夫人就让人摆了饭,王嫣然的事李珩都跟她说了,她的命有三皇子护着,爷们的事儿她管不了。
陈琬琰也一门心思的忙自己事儿,这几日钻在屋子里算盘打得啪啪响,压根不管李珩。
众人吃了饭,又聚在一处说了会儿话就散了。
李佳柳乐呵呵的贴着陈琬琰,大嫂大嫂的叫,“大嫂,我听说你认了个兄长?”
“是呀。”自家兄长不行,她可不就自己认个顺眼的吗?
“大嫂,我听说大姐夫这回因着送文洙公主去复兴街,陛下要给他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