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想活着。”
自五岁起,刘本瑞便活在棍棒下。
——其实这个时间本可以被大大地提前,只是刘本瑞的母亲一直拦着刘锐、一直护着刘本瑞。
直到……
刘本瑞五岁那年,他失去了母亲。
关于他母亲的死,锐枪派中流传过数个版本。
有说她是死于锐枪派仇敌之手的。
有说她是积劳成疾死于疫病的。
更有说她根本就是死在刘锐手上的。
众说纷纭,众口铄金,但每一种说法都绝非空穴来风。
刘本瑞不知道该听信哪一种说法、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才是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做一些准备。
演武场上。
后天七重对后天六重。
师对徒。
父对子。
“逆子!”
刘锐面色发青。
“众位同门!难道你们还想继续受他欺压吗?!”
刘本瑞握枪的手骨节发白。
“看看刘师兄!他可是掌门的亲儿子!他只不过犯了一点小错便被责打至此!兄弟们!要是咱们犯了错岂不是要被直接打死?”跟刘本瑞并肩而立的那人发出了呼告。
“说的对!”
“我看这老匹夫不爽已经很久了!”
“兄弟们!并肩子上!”
“上!”
两人的呼告卓有成效,一时间四五个人同时进场,各持兵刃将刘锐围在中间。
然而,仔细看看,这四五人个个面上带伤,却是三日前与刘本瑞一同领受过责罚的几人。
进场的除这四五人外再别无他人。
刘本瑞只稍稍扫了一眼场内场外心中便有了数:这群同门们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了作壁上观。
他也不多犹豫:“上!”
刘本瑞率先进招,枪尖直取刘锐中宫,这一枪端得是狠辣。
“上!”剩余的几人紧随其后一同进招,各人所使亦皆是锐枪派枪法中的狠辣绝招。
面对这等攻势便是刘锐亦仅能选择暂避锋芒。
凭着高过场中诸人一截的功力修为,刘锐闪身避开来得最疾的两枪,同时贯劲于臂,横枪格开来得最缓的两枪,最后飞起一脚,踹开场中功力最弱一人、令他与边上一人一同翻倒在地。
刘锐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辗转腾挪间一身后天七重的功力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一招之间场中众人竟是连他的衣角都不曾触到,反倒是被他重脚踹伤两人。
但刘锐毕竟年事已高,功劲全开之际难免面红气喘,再加之心中有火,两相叠加下更是气喘吁吁。
明眼人立刻便发现了刘锐的颓态:“老匹夫气力不济!大伙儿抢攻!”
于是又是一轮齐攻,只是这一轮中有两人因负伤而发挥失常,导致刘锐再度无伤并借机再伤一人。
“老匹夫……”刘本瑞咬牙切齿,因为这一次被伤的人正是他。
他的左大腿外侧被枪尖扫过,此刻正有鲜血汩汩地淌出。
刘锐冷冷地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似是在说明自己的状态很是不佳。
“再来!”刘本瑞还欲再上,但却被从一开始便与他并肩而立的那名同门所阻拦。
“刘师兄!当心有诈!”那同门面色苍白,额头见汗。
“师弟!”刘本瑞心知刘锐绝不可能支撑太久,只消再来几轮,他们必可有所建功,但奈何自己最得力的帮手已心生惧意。
武者失了胆魄,一身功夫自然大打折扣。
刘本瑞有心再战,更有意唤起众人的胆魄、斗心,但刘锐没给他这个机会。
“呼!”
刘锐口发异声,手中枪出如龙,一枪横扫,直取刘本瑞腰腹。
“啪!”这一枪来的太快,不及闪避的刘本瑞唯有竖枪硬挡,然而两枪相触的刹那他便心生警兆——刘锐这一枪的力道太轻了!
“闪!”刘本瑞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朝四周的帮手们大喊。
但为时已晚,只见刘锐手中的长枪一个急转,一带一扫间,从四面赶来襄助刘本瑞的帮手们胸口便绽出了红花。
随后刘锐枪杆一转,含着血丝的枪头极速调转,隔空指着刘本瑞的咽喉。
锋锐的枪头与刘本瑞的咽喉仅一线之隔,砭骨寒意令刘本瑞不由得亡魂大冒。
“呜!”
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而随着他的后退,刘锐手中的长枪依紧随而上。
锋锐的枪头与稚嫩的喉头之间依旧只隔一线,只消刘锐手上稍稍一送,这长枪便可点破、贯穿刘本瑞的咽喉。
“呼……呼……”
刘锐还在喘息,剧烈地喘息,汗珠一滴滴从他额上泌出、沿着他的脸颊流下。
从外表上看,他却是强弩之末无疑。
但刘本瑞却不再敢下此结论,更不敢再稍有异动。
直到……
“跪下!”
刘锐冷声道。
刘本瑞丢下了枪,跪倒在地。
“啪!”
刘锐调转枪头,以枪杆狠狠打在刘本瑞的肩上、背上。
“连个老头子你都打不过!叫了帮手都打不过!你就是一废物!”刘锐边打边骂。
刘本瑞没说话,更没有出声,仿佛此刻挨着痛打的是一块没有生命的肉、一块没有温度的石。
他看着躺在演武场上的那些尸体。
前一刻还鲜活着的同门,后一刻,因为他的错误决策便成了枪下亡魂。
他的眼中满是迷茫。
“是我错了吗?”他这样想着,身体随着刘锐的痛打而不住左右倾斜,如一具木偶。
刘锐见刘本瑞不做声,同时亦恼恨于刘本瑞方才的叛逆,是以一棍狠似一棍。
“噗!”
刘本瑞直被打得吐出血来,然而诸多围观的同门中却无一人出来替他求情、替他说话。
今日的刘锐已杀红了眼,这时候没人能劝得住他,亦没有人敢于劝他。
除非是实力高过他的高手。
锐枪派中没有这样的高手。
但锐枪派外头这样的高手可就多了去了。
“哎呦,这里好热闹啊。”一道轻飘飘的、甚至有些轻佻的声音忽地在演武场上空响起。
“啪嗒!”
刘锐在听到这声音的第一时间便是浑身一哆嗦,以至于长枪脱手,跌落一边。
“公……公孙前辈……?”刘锐转过身,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行礼。